第五十七章 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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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她死了的。
    崔扇緩緩抬頭,她的眸光從另外兩個陌生人的身上掠過,最後落到被困著的藍衣夫人身上。
    記憶像是畫卷一樣在她的眼前重重地展開——
    畫布娃娃本是用來記錄她與詞郎的幸福,可最後卻成了她死去的導火線。
    詞郎名為望詞,被她撿回來的時候,她問他的姓名,他隻是沉默地回想了一個詞字,其餘再多的,便不記得了。於是她隻好稱呼他為詞郎。
    她成婚當日。
    望詞想起了一切,丟下她一人成了滿堂的笑柄。
    她追了出去,卻在追出去的路上,遇到了望詞所說的心上人,對方同樣是萬宗仙門的弟子,還是最近仙盟大比裏聲名鵲起的那位琴修。
    那女子身姿窈窕,背負一張古琴,衣袂飄飄如仙子臨凡。望詞走到她身邊,兩人說了什麽,女子也隨之露出一抹淺笑。
    他與她並肩而立,一個清冷如月,一個飄逸如雲,宛如天造地設的一對。
    望詞察覺到了崔扇跟了過來,他最後將手裏曾經崔扇給過他的畫布娃娃放回她掌心,同時還賜予了她一件法器。
    “這是煉獄石,價值連城,可彌補你天資的不足,以抵你救我性命之恩。”
    “從此,你我兩不相欠。”
    “崔姑娘,山高路遠,往後各自珍重。”
    崔扇是自卑的。
    她偷了望詞的五年,若她是男子,身邊有這樣的女子,想必她也會選擇對方。
    溪水隻能暫時留住浮萍,卻終究不是它的歸宿。
    在對方說完珍重後,她看了一眼望詞身邊那漂亮得過分的琴修,對方笑意也很溫和,似乎根本不介意她的出現。
    就是因為兩個人都太美好了,崔扇才成為了唯一退縮的人,她接過布娃娃,頭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回頭的話,眼淚會被望詞與那位姑娘給看到,太丟人了。
    她於修煉一途上沒什麽天賦,就算她努力了,也終究隻是望塵莫及。
    母親嫌她愚笨,不能繼承衣缽。新郎也不愛她,大婚當日離開。
    往後,哪有什麽各自珍重,她隻會成為東境的恥辱柱,永遠成為別人修煉後放鬆的笑談。對方提及崔氏女,很可能想到的不是高超出神的畫技,能夠比擬陣法的畫境,而是崔氏有個女兒,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可憐蟲。
    所以,她想死,死在外麵,無人問津的好。
    崔扇自己默默找了個無人的角落自殺了。
    回憶戛然而止,崔扇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曆經滄桑後的平靜:
    “畫布娃娃,別再為我編織這些幻夢了。”
    在她剛剛的回憶之下,整個畫卷世界的崩塌竟漸漸放緩。
    那些蔓延的灰色不再是由遠處到近,狂暴迅速地吞噬一切,而是放慢了速度,從四周緩緩聚攏,將崔扇包裹在一個朦朧的光團中。
    宋明棠和祁燼的識海同時被一段不屬於他們的過往侵入。
    或許是畫中的世界在坍塌,那些崔扇在畫裏儲存的記憶迫不及待地在周圍所有人都看到。
    崔扇低頭看著畫布娃娃,眉眼間流露出心疼,語氣依舊溫柔得恰如從前:
    “你既已開了靈智,本該潛心修行。以你的資質,假以時日證道成神也未可知,何必...何必把自身的光陰都浪費在一個已逝之人身上?”
    宋明棠默默收回了纏繞的藤蔓。
    她忽然意識到,此刻已不需要她來推動什麽。
    這場跨越生死的對話,應該由她們自己來完成。
    畫布娃娃已經維持不了人類的形態,直接變為了一個小小的布娃娃:
    “小姐...你明明那麽想要一場圓滿的婚禮...?”
    它的手指指向那些賓客。
    “你看,這裏有那麽多真心來慶祝的賓課,我也請了那麽多的夫妻!”
    畫布娃娃一直在望詞的手上,它的記憶裏更多的是以望詞的視角去記錄崔扇的一切。
    在它的心中,製造自己的崔扇無異於真正的神靈。
    而崔扇的死亡,就僅僅是因為婚禮沒能成功舉辦。
    作為布娃娃的它,隻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若是多請幾對恩愛夫妻來賀喜,喜氣會不會衝散那天的厄運。若是沒有那些閑言碎語的賓客,會不會崔扇就不會選擇孤零零地死去。
    可惜,它隻能在記錄的回憶畫麵裏,眼睜睜地看著它的神明落淚,崩潰,甚至墮落黑暗。
    “傻孩子。”崔扇蹲下身子,伸手輕撫娃娃的發髻,指尖在觸碰到那些自己熬夜精心編織的絲線時微微發顫。
    她從布娃娃黑漆漆的眼珠裏看到倒映的自我,她眼尾處已經崩開了幾條淡白的細線:
    “我現在這具畫裏的身軀也是你用靈力做的吧。”
    她將它拿起,遞給距離最近的宋明棠。
    “你可以將它帶出去嗎?”
    陣法有陣眼支持,畫境有畫心運轉,而她自己便是這場畫中的畫心。
    她抬頭看著這即將消失的畫中世界,她的母親是名畫修,自然是知曉畫裏的靈力運轉是需要入畫者本身維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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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入畫者長時間沉溺於畫中,也會被剝奪自身的靈力去維持畫中世界的運轉。
    “宿主,畫布娃娃機緣已經到手,成功獲得係統積分兩分,累計係統積分三分。”係統的聲音在崔扇說完後就緊接著響了起來。
    “好。”宋明棠垂眸,結果崔扇手裏的畫布娃娃,此刻的畫布娃娃已經變成了巴掌大小的布娃娃。
    “隻是...值得嗎?”宋明棠最後問她。
    她望著崔扇,眼底沒有憐憫,隻有深深的惋惜。
    為她的選擇可惜,為她不珍重自己生命的行為可惜。
    最初聽新娘布偶傾訴時,她以為這不過是個為情所困的俗套故事。可當記憶如走馬燈般掠過,她才明白——
    崔扇從來不是死於愛情。
    她是被自己心裏那根名為“自卑”的繩索,一點點勒斷了生機。
    “你善於針織,創造的布娃娃已經生了靈智,求仙問道也並非得要實力至上唯我獨尊這一條途徑,這世上多少大能,窮盡一生都做不到讓死物活過來。所以,你從來都不是廢物。”
    “你真情實感,勇敢熱烈,本身就是一種美好的體現。”
    宋明棠用手指戳了戳那手掌上趴著的布娃娃,眯著眼睛感歎道:
    “我也很喜歡做手工,若我有天親手做成的布娃娃能夠活過來和我做好朋友,我會覺得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孩子!”
    她發自內心的欣賞崔扇的手藝。
    祁燼若有所思地看著宋明棠的側麵,聽著她的這番言論。
    即使她現在沒看他,沒有關注他,但他的瞳孔裏卻全都盛滿了她。
    在滿堂的灰意裏,少女是他琥珀色瞳孔裏的唯一彩色,她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布娃娃的臉頰,對著崔扇,眼睛笑得像是清透的月亮:
    “你看,幸福不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嗎?”
    那一刻,祁燼心亂了。
    一邊的崔扇也同時怔住。
    她設想過千百種評價——
    或譏諷她癡傻,或憐憫她天真,或者說些那些居高臨下的說詞“為個男人值得嗎”之類的話語,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卻唯獨沒想過,有人會為她本身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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