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廳，祁同偉的辦公室內煙霧繚繞。
    煙灰缸裏已經塞滿了煙頭，如同他此刻焦灼的心緒。
    派往綠藤市的幾撥精幹力量，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沒有帶回預期的突破性線索，反而連一點像樣的漣漪都沒能激起。
    報告千篇一律：治安狀況表麵平穩，經濟數據正常，走訪調查未有異常發現。
    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異常！
    綠藤市的問題，省廳早有備案，民間怨聲載道，怎麽可能如此風平浪靜？
    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手的反偵察能力極強，而且內部有著難以想象的高層阻力，能夠提前預知並化解每一次來自外部的調查衝擊。
    祁同偉掐滅手中的煙，揉了揉布滿血絲的雙眼，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難道真的隻能依靠特派員的力量，才能撕開這道口子？
    自己這個公安廳長，就如此束手無策？
    他站起身，煩躁地在辦公室裏踱了幾步，最終，腳步停在了窗前。
    望著窗外漢東省的萬家燈火，他深吸一口氣，拿起外套，決定去找一個人。
    ————
    省委大院，高育良住所。
    書房裏茶香嫋嫋，卻驅不散略顯沉悶的氣氛。
    高育良聽著祁同偉略帶沮喪的匯報，鏡片後的眼神深邃難測。
    他緩緩斟滿一杯茶，推到祁同偉麵前。
    "同偉啊，"高育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帶著師長特有的語重心長，"遇到困難是正常的，尤其是綠藤這種情況，盤根錯節，水深難測。"
    "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得住氣，越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和能力。"
    他輕輕吹了吹茶杯上的熱氣，目光透過氤氳的水汽看向祁同偉。
    "特派員的支持固然重要，但那終究是上麵的支持，我們做事，不能總是想著依靠上麵施壓、借勢破局。"
    "打鐵，還需自身硬！"
    "你是省廳廳長，打擊犯罪、維護治安是你的天職！遇到阻力就退縮，遇到硬骨頭就想著讓別人來啃，這怎麽行？"
    高育良的語氣漸漸嚴肅起來："你要拿出當年在緝毒一線的銳氣和韌勁來！當年麵對亡命之徒的槍口你都沒皺過眉頭，現在坐在廳長的位置上，反而被一些看不見的阻力嚇住了？"
    祁同偉聞言，身體微微一震，臉上浮現出慚愧之色。
    "老師，我......"
    "不要急著辯解。"高育良擺擺手，打斷了他，"我理解你的難處，位置站得越高，顧忌越多，這是通病。"
    "但有些底線，不能退！有些責任，必須扛！"
    他站起身，走到書櫃前，抽出一本厚厚的《明史》，輕輕拍了拍封麵上的灰塵。
    "綠藤的問題，不是一天形成的，解決它，也需要時間和策略。"
    “沒事的時候，多看看史書。”
    “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高育良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祁同偉："而且，想要查清楚綠藤市的問題，方法有很多。"
    "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技術手段，排查所有可能與綠藤有關聯的蛛絲馬跡！資金流向、人員往來、通訊記錄......總有他們忽略的地方！"
    "甚至可以嚐試從那些已經服刑的、與綠藤有舊怨的罪犯身上尋找突破口！"
    "同偉，你要記住，邪不勝正！隻要你有足夠的決心和耐心，就沒有撬不開的硬殼！"
    恩師的一席話，如同醍醐灌頂，瞬間驅散了祁同偉心中的迷霧和猶豫。
    是啊，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畏首畏尾了？
    省廳廳長如果都瞻前顧後，那百姓還能指望誰？
    他猛地站起身，挺直腰板，眼中重新燃起銳利的光芒。
    "老師，我明白了！謝謝您的點撥！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高育良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點了點頭："去吧，放開手腳去幹！出了任何問題，我這個老師，隻要還在位一天，總能替你扛一扛！"
    祁同偉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去，腳步堅定而有力。
    ————
    與此同時，省委書記辦公室。
    沙瑞金獨自站在巨大的漢東省地圖前，目光深邃，手指無意識地在幾個重點城市的位置上劃過。
    齊江風波剛平，京州人事震蕩餘波未了，省政府一二把手貌合神離，現在綠藤市又冒出了問題。
    漢東的局麵，看似穩定，實則依舊是暗流洶湧，處處潛藏著危機。
    他拿起紅筆，在地圖旁的空白處寫下幾個關鍵詞：穩定、發展、反腐、平衡。
    這四個詞，如同四根支柱，支撐著漢東的全局。
    但現在，每一根支柱都承受著不同的壓力。
    尤其是平衡。
    趙達功與李達康的平衡，本土勢力與外來力量的平衡，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平衡，改革銳氣與漢東穩定的平衡......
    任何一個點被打破，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沙瑞金深吸一口氣，將紅筆放下。
    作為省委書記，他不能輕易下場，更不能被某一方的情緒裹挾。
    他需要做的，是站在更高處，統攬全局，把握方向。
    眼下，最好的策略，依舊是靜觀其變。
    讓該暴露的問題充分暴露，讓該碰撞的力量充分碰撞。
    隻有在動態中，才能看清真正的局勢，才能找到最合適的介入時機和方式。
    他坐回寬大的辦公椅，拿起一份報告，目光卻再次投向窗外。
    山雨欲來風滿樓。
    漢東的下一場風暴，不知會從哪個方向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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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沙瑞金沉思之時。
    漢東省城的某個高端私人俱樂部內，一場看似尋常的聚會正在舉行。
    聚會的主角，正是鍾小艾。
    作陪的，除了幾位之前向她靠攏的廳局級幹部，還多了幾張略顯陌生、卻氣度不凡的麵孔。
    他們是來自省內外幾家大型民營企業、投資公司的負責人，或多或少，都與京州的鍾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席間談笑風生，話題看似圍繞著漢東的經濟發展、投資環境展開，言語間卻充滿了各種暗示和機鋒。
    鍾小艾舉止優雅，談吐得體，巧妙地引導著話題的方向。
    她不再局限於省政府內部的人心拉攏，而是開始將觸角伸向更廣闊的領域——經濟領域！
    正如當初的趙家一般！
    試圖從方方麵麵擴展自身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