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
    鍾小艾依舊沉浸在剛才的對話中。
    穆辰那句"漢東省紀委的工作，以後你要更多地挑起來"，仿佛仍在耳邊回響。
    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和令人心悸的誘惑。
    她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京州的車水馬龍，一種掌控權力的實感，混合著證明自身價值的興奮，讓她幾乎要沉醉其中。
    就在她精心構思著下一步如何配合組織部，篩選、提拔那些可靠又能幹的年輕幹部。
    進一步織密屬於自己、也間接屬於鍾家的網絡時。
    鍾小艾的私人加密手機，突兀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號碼，讓她眉梢剛揚起的那絲得意瞬間凍結，心跳也漏了一拍。
    是父親。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才按下接聽鍵，聲音盡量保持平日的從容：“爸，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電話那頭，沒有往常的寒暄，隻有一片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父親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傳來：
    “綠藤的事，是你一手經辦的？”
    鍾小艾微微一怔，隨即坦然承認：“是，特派員親自點的將，我也覺得這是個機會……”
    “機會？！”
    父親猛地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和失望。
    “什麽機會？自斷手臂的機會嗎？！鍾小艾！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
    鍾小艾被這突如其來的怒火砸懵了，下意識地辯解：“爸！綠藤那個攤子已經爛透了！王政、賀芸他們和高明遠勾結得太深，根本捂不住！”
    “我主動出手，至少還能掌握主動權，給穆辰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形象？狗屁的形象！”
    鍾小艾父親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說道：“我們鍾家才剛剛在綠藤市布局，你就一把火全給我燒得幹幹淨淨！”
    “還親手把他們送上了審判台！你讓其他那些還在為我們做事的人怎麽看？寒不寒心？！”
    “以後誰還敢死心塌地跟著我們鍾家？！”
    父親的質問如同重錘，一下下敲在鍾小艾心上。
    她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發白，胸脯劇烈起伏，連日來的疲憊和委屈猛地湧了上來，語氣也變得激動：
    “爸！你根本不明白現在的漢東是什麽情況！”
    “你以為還是以前那個可以左右逢源、慢慢經營的時代嗎？！”
    “穆辰！他現在就是漢東的天！”
    “他的話就是絕對的權威！他讓我去查，我能說不嗎？我敢說不嗎？！”
    “我隻有做得比別人更狠、更絕，才能在他麵前證明我的價值！”
    “證明我還有用！隻有這樣，才能保住我們現在的位置，甚至拿到更多！”
    “我這不叫自斷手臂！我這叫斷尾求生！叫棄車保帥！你懂不懂？！”
    電話那頭傳來父親粗重的喘息聲，顯然被她的頂撞氣得不輕。
    “價值？有什麽用？變成他穆辰手裏一把指哪打哪的刀，就是價值？！”
    “小艾！你太天真了！他這是在利用你！”
    “利用你鏟除異己，利用你打擊我們鍾家的勢力！等你自己把路都挖斷了，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看他還會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把鍾家這點基業全都葬送掉！絕不允許！”
    父親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在鍾小艾耳邊。
    她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所有的理智和克製瞬間崩塌！
    “葬送？我看固步自封、看不清形勢才會真正葬送鍾家！”
    鍾小艾的聲音尖利起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你根本沒見過穆辰的手段！你根本不知道在漢東和他作對是什麽下場！趙家就是前車之鑒！”
    “我現在做的，才是真正為鍾家鋪路！”
    “隻有先順著他，取得他絕對的信任，我們才能站穩腳跟，才能有機會謀劃將來！”
    “你什麽都不懂！隻會坐在京城指手畫腳！”
    最後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刀子，徹底捅破了那層維持著表麵和諧的窗戶紙！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能聽到父親粗重得嚇人的呼吸聲。
    幾秒鍾後，電話被猛地掛斷！
    嘟—嘟—嘟—
    忙音刺耳地響起，像是在宣告著某種決裂。
    鍾小艾猛地將手機摔在沙發上，胸口劇烈起伏，眼眶因為激動和委屈而微微泛紅。
    她覺得自己沒有錯！
    父親遠在京城，根本體會不到漢東此刻波譎雲詭的局勢，更無法理解穆辰那看似平靜表麵下所蘊含的、足以碾壓一切的恐怖力量！
    她是在救鍾家！是在為鍾家尋找一條在新的規則下生存甚至壯大的路！
    為什麽父親就是不能理解？！
    但她並不後悔。
    和父親大吵一架後。
    反而有一種掙脫束縛的暢快感！
    老頭子遠在京城，根本不知道漢東現在的天是什麽顏色！
    更不明白穆辰那雙平靜眼眸下蘊含的、足以定鼎乾坤的力量和決心！
    還想用老一套的權衡術、關係網來左右這裏的局勢？
    簡直是癡人說夢！
    齊江、綠藤的例子就擺在那裏！誰敢擋路，誰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鍾家要想在漢東立足，甚至更進一步，唯一的出路，就是順應穆辰的規則，在他劃定的軌道裏做事！
    隻有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和機會！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正準備繼續處理文件，私人手機卻再次震動起來。
    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熟悉的、卻讓她下意識蹙起眉頭的號碼。
    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鍾明遠。
    鍾家商業版圖的實際操盤手之一，一個精明過頭、野心勃勃，卻總帶著幾分紈絝子弟浮躁氣的家夥。
    他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鍾小艾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遲疑片刻，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年輕男聲，語氣親昵得有些刻意：
    “姐，忙什麽呢？聽說你最近在漢東可是大展拳腳，威風得很啊！”
    鍾小艾語氣冷淡：“有事說事，我這邊還有很多工作。”
    “哎喲，我的好姐姐，當了領導就是不一樣，口氣都變硬了。”
    鍾明遠嘻嘻哈哈，似乎絲毫不以為意，“也沒什麽事，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明天到漢東，考察幾個項目。”
    鍾小艾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