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輛黑色轎車組成的省紀委車隊，閃爍著並不張揚的指示燈，駛出省紀委大院，直奔林城市而去。
    車內，鍾小艾閉目養神，腦中飛速梳理著已知的線索。
    張顯春，年輕，高學曆，專業能力強，在省發改委期間成績突出，是省委看好並重點培養的苗子。
    他的提拔，承載著幹部年輕化、專業化的試點意義。
    如今突然被舉報，時機微妙，舉報內容又如此尖銳，很難不讓人懷疑背後的動機。
    但她告誡自己，必須拋開任何先入為主的觀念，一切以證據為準。
    車隊抵達林城市委市政府招待所——調查組臨時駐地時，已是傍晚。
    簡單的安頓後，鍾小艾正準備召集副組長開個短會，門外工作人員便來低聲匯報：“鍾書記，外麵有個人，說是舉報人，想見您，要反映更重要的線索。”
    鍾小艾眉頭微蹙：“舉報人？實名舉報的那個？”
    “他說他是，但看著……有點鬼鬼祟祟的。”工作人員語氣有些遲疑。
    “讓他到一樓小會客室等我。”鍾小艾略一沉吟，吩咐道。
    片刻後，鍾小艾在會客室裏見到了這位自稱舉報人的男子。
    此人約莫四十歲上下，身材幹瘦，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裝，眼神飄忽不定，坐下後手指不停地搓動，顯得十分緊張，甚至有些……賊眉鼠眼。
    “領導……您就是省裏來的大領導吧？”男子站起身，點頭哈腰，笑容諂媚。
    “坐吧。”鍾小艾麵色平靜，示意他坐下，“你說你是舉報人？有什麽新的線索要補充？”
    “是是是，就是我舉報的張顯春！”男子連忙點頭，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樣子。
    “領導，我跟你講，張顯春的問題，遠比材料上寫的更嚴重！他不僅收錢，還……”
    他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述，細節聽起來似乎很豐富，但眼神卻始終不敢與鍾小艾對視，言語間多有誇大其詞和前後矛盾之處，更像是在背誦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鍾小艾安靜地聽著，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疑竇叢生。
    此人的神態舉止，與她想象中的實名舉報者相去甚遠，反倒更像是個被人推出來攪渾水的棋子。
    但她沒有打斷，更沒有流露出任何懷疑，隻是偶爾追問一兩個細節。
    男子被問到時，往往會出現短暫的卡殼或含糊其辭。
    最後，男子信誓旦旦地保證：“領導，我說的句句屬實！你們一定要把張顯春這種害群之馬揪出來！”
    “好，你說的這些，我們都記下了。感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鍾小艾語氣平淡，結束談話，讓工作人員送其離開。
    看著那人離開時略顯輕快的背影，鍾小艾的目光漸漸變得深沉。
    這個舉報人，有問題。
    但她不會因此就斷定張顯春清白。
    查案，最忌帶偏見。
    她需要更多的證據。
    ————
    第二天，調查組正式與林城市委相關領導見麵。
    市委書記、市長、紀委書記等人悉數到場，態度恭敬熱情，表示將全力配合省紀委調查組的工作。
    但在隨後進行的個別談話中，鍾小艾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種彌漫的、心照不宣的敷衍和回避。
    談及張顯春，大多數幹部口徑出奇地統一。
    “張副市長啊，年輕，有衝勁，就是有時候可能……急了一點。”
    “工作嘛，肯定是想做好的，但林城情況比較複雜，有些老規矩……嗬嗬，不好說。”
    “舉報的事？這個我們就不太清楚了，相信組織會查清楚的。”
    要麽避重就輕，要麽語焉不詳，要麽幹脆一問三不知。
    那種無形的、柔軟的阻力，無處不在，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人無從著力。
    鍾小艾越發肯定，張顯春被舉報一事，絕不簡單！
    這林城的水，恐怕比想象的要深！
    這背後，很可能是一場針對幹部年輕化政策的反撲，一股試圖維持舊有秩序和利益的頑固力量！
    ————
    下午，在按照規定程序進行的談話中，鍾小艾終於見到了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張顯春。
    出乎她的意料，這位年輕的副市長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惶恐和不安，眉宇間反而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憤懣和倔強。
    “鍾副書記，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可能像是狡辯。”
    張顯春開門見山，目光坦誠地看著鍾小艾。
    “但我必須說，我是冤枉的！那些所謂的舉報，純屬捏造誣陷！”
    他深吸一口氣，情緒有些激動。
    “我來林城，是想做點實事的！林城經濟發展滯後，官僚氣息重，一些項目審批環節冗長，甚至存在不少灰色地帶！我想改變這種局麵！”
    “我觸動了一些人的奶酪，打破了他們習慣的利益格局，所以我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次舉報，就是他們精心策劃的反撲！目的就是要把我搞臭，趕走！讓所有想來林城幹事創業的年輕幹部看看，這就是不守‘規矩’的下場！”
    他的話語直接而銳利，帶著一種理想主義者受挫後的悲憤。
    鍾小安靜靜地聽著，觀察著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他的憤怒不像偽裝，他的坦誠也顯得真實。
    “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鍾小艾問道。
    “證據？”張顯春苦笑一下，“他們做事很小心，不會留下明顯的證據。但這種無形的阻力，我幾乎每天都在感受！這次舉報，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據！”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鍾小艾：“鍾副書記，我知道省裏推行幹部年輕化承受了很大壓力。
    如果我真的被坐實了罪名，打擊的不僅僅是我個人，更是這項政策！”
    “我懇請調查組，一定要頂住壓力，徹查到底，還我一個清白！也給真正想做事、敢做事的年輕幹部一個交代！”
    離開談話間，鍾小艾的心情更加沉重，但也更加清晰。
    張顯春的話，與她之前的判斷高度吻合。
    這絕非一起簡單的個人貪腐案，而是一場尖銳的、具有風向標意義的鬥爭！
    她不再猶豫，回到臨時辦公室，直接撥通了穆辰的加密專線。
    “特派員，是我，鍾小艾。”
    “初步接觸，舉報人形跡可疑，林城當地幹部態度敷衍回避，張顯春本人堅稱遭誣陷，並直言觸及了地方固有利益格局。”
    “我的判斷是，這是一起有針對性的、意圖阻礙幹部年輕化政策的誣告陷害可能性極大！”
    電話那頭，穆辰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冷冽：“你的判斷，我同意。”
    “不要有顧慮，放開手腳去查，無論涉及到誰，無論級別多高，一查到底！”
    “需要什麽支持，直接向我匯報。”
    “是！特派員！”
    PS：這個小妹子的西遊還不錯：西遊：方寸山大師兄，百世成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