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市長的話語落下。
    會議室的大門重新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但室內凝重的空氣，並未隨之散去，反而更加沉滯。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聚焦在穆辰身上。
    震驚、審視、忌憚、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在不同人的眼中流轉。
    這位空降而來的年輕特派員，甫一出手，便是如此石破天驚！
    直接在市一級的高層會議上，將一名實權副廳級幹部的問題攤開在陽光下！
    而且，直指要害，言辭犀利，根本不留任何轉圜的餘地！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敲打，而是明晃晃的立威！
    更是對魔都某些固有規則和潛秩序的公然挑戰！
    穆辰仿佛完全沒有感受到這些複雜的目光。
    他神色如常，甚至端起茶杯，又輕輕啜了一口，仿佛剛才那場短暫的風暴與他無關。
    待放下茶杯，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每一位參會者。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讓每個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不自覺地正了正坐姿。
    “既然李市長都發話了。”
    “那咱們會議繼續。”
    穆辰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平穩得聽不出絲毫波瀾。
    “剛才討論的是本土科技企業創新扶持政策。”
    他微微一頓，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認為，魔都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市場的活力和企業的創造力，是我們的根本。”
    “政策的作用，是引導，是服務，是清除障礙，營造更公平、更透明、更有利於創新種子萌發的環境。”
    “而不是……成為某些人、某些群體謀取私利的工具。”
    他沒有再看任何人，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基本原則。
    “這一點，希望各位在製定和執行政策時，務必謹記。”
    “魔都的規矩，必須立在明處，立在為公、為民、為發展的基石上。”
    他沒有提高音量，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市委副書記適時接過話頭，語氣嚴肅地強調了紀律和規矩的重要性，要求各部門引以為戒，自查自糾。
    接下來的會議進程，在一種異樣的高效與和諧中推進。
    再無人敢隨意調侃，也無人再隱晦地陰陽怪氣，生怕下一個王副主任就是自己。
    每一個發言都變得字斟句酌，每一個表態都力求精準無誤。
    會議結束後，眾人依次離場。
    經過穆辰身邊時，不少人都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或點頭致意，或目光微垂，不敢與他對視。
    穆辰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微微頷首回應。
    待眾人散去，市委副書記留了下來，走到穆辰身邊，臉上帶著一絲苦笑，低聲道：
    “穆辰，你這一下……動靜可不小啊。”
    穆辰抬眼看他，目光深邃：
    “魔都的水太深，太平靜了，反而看不清底下藏著什麽。”
    他語氣淡然。
    “偶爾扔塊石頭，激起點浪花，未必是壞事。”
    “至少，能讓一些沉在水底的東西，浮上來透透氣。”
    副書記聞言，心中一凜，深深看了穆辰一眼，不再多言，隻是點了點頭。
    他知道，魔都的天，從今天起，恐怕真的要變了。
    這位年輕的特派員，不僅手段強硬，心思更是深沉如海。
    他扔出的這塊石頭，絕不僅僅是為了砸中一個王副主任那麽簡單。
    但對方是上麵派來的。
    他也隻能是配合。
    站在他這個位置，如果不配合，搞針對，固然能把穆辰弄得很難堪。
    可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同時，也隻會彰顯自己的心胸狹小，沒有容忍的能力！
    就像是李市長，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王副主任和穆辰的衝突而發表過一句話。
    就算王副主任屬於他們市政府的一脈。
    依然麵色平靜。
    這就是李市長的格局！能坐到魔都市長這個位置上的，絕非是常人！
    ————
    而在會後。
    王副主任被市紀委帶走調查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魔都的各個地方。
    引發了遠比以前漢東省委會議上更大的震動！
    許多人一開始聽到消息時，第一反應是不信。
    王副主任在魔都經營多年，關係盤根錯節，背景深厚，怎麽可能說動就被動了？
    但很快，來自各個渠道的確切消息證實了這一切。
    而且，動他的，竟然是那位剛來不久、看似低調的穆辰特派員！
    還是在那樣一個高級別會議上，以那樣一種毫不留情的方式！
    一時間，魔都各方勢力暗流洶湧。
    有人拍手稱快，認為早就該整治這些蛀蟲。
    有人兔死狐悲，擔心下一個會輪到自己。
    更多的人，則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與觀望。
    他們開始重新評估這位空降特派員的能量、風格與……真實意圖。
    一些原本對穆辰不甚在意，甚至暗中有些輕視的勢力，此刻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穆辰用一次幹脆利落的行動，向整個魔都宣告了他的到來，以及……他行事的規則。
    魔都的規矩，或許，真的要由他來重新定義了！
    ————
    特派員辦公室內。
    穆辰站在窗前，俯瞰著腳下這座繁華而複雜的城市。
    霓虹閃爍，車流如織，一切看似井然有序，平靜無波。
    但他知道，在這平靜的水麵之下，是無數交織的利益、錯綜的關係和深藏的旋渦。
    王副主任，不過是他投石問路的第一顆石子。
    他要的，不僅僅是清除一兩個蛀蟲。
    他要的，是打破某些固化的藩籬，是重塑魔都的政治生態和發展動能。
    這注定是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
    但他無所畏懼。
    在漢東，他能攪動風雲，廓清玉宇。
    在魔都，他同樣能讓這片土地，煥發出新的、更加蓬勃的生機！
    ————
    而在另外一邊，王副主任經過市紀委的突擊審查，在確鑿的證據和強大的心理攻勢下，對自己的違紀違法事實供認不諱。
    簽字畫押，案卷迅速移交司法機關。
    其政治生命，連同人身自由，在這一刻徹底終結。
    塵埃落定。
    翌日。
    穆辰特意前往了紀委一趟。
    點名要見這位王副主任。
    工作人員不敢怠慢，立刻把穆辰帶到了關押王副主任的地方。
    等穆辰進去之後，無聲地退到了門外。
    並將門虛掩，留下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死一般的寂靜中，隻能聽到王副主任沉重的呼吸聲。
    穆辰看著他，看了足足有十幾秒，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狹小的空間內。
    "王副主任。"
    他用的還是這個稱呼，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點名。
    "現在……"
    穆辰微微停頓，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卻冰冷到極致的弧度，目光如炬，盯在王副主任慘白的臉上。
    "你覺得，該滾蛋的......"
    "是誰？"
    一句話，六個字。
    如同六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副主任的臉上！抽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