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做女人的哪有不懷孕不生孩子的，我當年懷你們幾個的時候，別說去醫院檢查身體了，就連生孩子都是在家自己給自己接生的。”
    “生你大哥那會，正趕上夏收，我羊水破了還能堅持著去地裏割四壟麥再去生。”
    “做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她李招娣又不是什麽金貴人，去什麽醫院，去醫院也是浪費錢。”
    “咱家這麽多張嘴還等著吃飯呢，哪有多餘的錢帶她去醫院檢查身體。”
    “閨女，要我說你就是隨了娘的性子，心太善。”
    臨了，王秀娥還不忘誇一句林綰綰。
    在王秀娥這個做娘的眼裏，林綰綰這個做閨女的就是哪哪都好，挑不出來一點毛病。
    經王秀娥這麽一說，林綰綰發現是自己考慮不周，也不再說話了。
    家裏今天難得殺隻雞，王秀娥擔心兒媳婦的手藝把她這隻老母雞謔謔了，從大兒媳手裏搶過鍋鏟，親自掌廚。
    早年間，她娘家祖上有在宮裏做禦廚的，所以這做飯的手藝她也學到了點皮毛。
    雖然做不成滿漢全席，但平日裏的家常菜她還是手把拿捏。
    很快，廚房的香味就飄了出來，香的讓人流口水。
    林家的幾個小蘿卜頭扒著門窗勾頭往廚房裏瞅。
    隻見王秀娥從家裏的豬油罐裏挖出一小勺豬油，待油燒熱後，下入切好的雞肉進行翻炒。
    待雞肉表麵煎的焦黃，加入提前燒開的熱水，鍋裏咕嘟咕嘟的冒著大泡。
    家裏這麽多張嘴，一隻雞哪夠吃，更別提，等下還要去知青點請那小白臉來家商量結婚的事情。
    至少要留出小半碗雞肉給那小白臉吃。
    藏在犄角旮旯裏的幾個土豆被王秀娥找了出來，她交代大兒媳將土豆洗淨切塊，等會下鍋和雞肉一起煮了吃。
    雞肉不夠，土豆來湊。
    土豆燒雞的香味越來越霸道，擱自己屋裏歇著的林綰綰聞到這香味，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好香。
    這是這副身體的本能感受，肚子裏缺油水缺的心慌慌。
    畢竟，這年頭人們都活不起了，餓的都啃樹皮觀音土吃，哪怕王秀娥和林水生再疼閨女，也不可能天天給閨女做肉吃。
    說來說去，還是窮鬧的。
    被這香味勾的抓心撓肝的林綰綰晃著胖乎乎的身體出去了。
    趴在廚房門窗勾頭往裏瞅的幾個小蘿卜頭看到小姑來了，趕緊給她騰位置。
    王秀娥看到閨女傻站在門口，連忙衝她擺擺手讓她進來。
    笑眯眯道：“餓壞了吧，娘今天做了你愛吃的土豆燒雞肉，等下多吃點。”
    “謝謝娘。”林綰綰往前湊了湊，鼻尖蘊著一股鮮香鹹辣，香的讓人流口水。
    就在這時，屋內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叫聲。
    意識到叫聲是從自己肚子裏傳來的林綰綰，老臉一紅。
    想她上輩子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這輩子竟然會被一隻家養的老母雞饞的流口水。
    還好她在商界的那些死對頭沒在場，要不然她苦心經營多年的名聲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王秀娥臉上浮起一絲愧疚，心裏都是自己這個當娘的不稱職，害的閨女餓肚子。
    於是，在鍋裏的土豆燒雞燒好了以後，她第一時間就用筷子給閨女夾雞腿吃。
    兩個雞腿全進了林綰綰的碗裏。
    林長富看到小姑在吃肉，眼熱的跑到王秀娥腿邊，雙手拽著她的衣角，跟她撒嬌：“奶，我也要吃肉。”
    “吃吃吃，跟你娘一個德行，上輩子都是餓死鬼投胎的。”罵歸罵，王秀娥還是給林長富在鍋裏夾了一塊肉出來。
    興高采烈的林長富在看到他奶給他夾的是雞屁股的時候，小臉皺成了苦瓜臉。
    “奶，你偏心，你給小姑吃雞腿，給我吃雞屁股。”
    被波及到的林綰綰，突然覺得嘴裏的雞腿肉不香了，不過也沒傻到要把自己碗裏的雞腿讓出去。
    她碗裏的雞腿是她娘給她的，林長富這個做侄子的要想吃雞腿就去找他娘，和她這個做姑姑的有什麽關係。
    更何況，她又不止他一個侄子，她底下還有三個侄女呢。
    兩個雞腿壓根不夠四個人分。
    與其給誰不給誰落埋怨，還不如一開始誰都不給。
    王秀娥見孫子罵自己偏心，氣到不行，就連手裏的雞屁股也不給他吃了，一隻手擰著他的耳朵將他趕出了廚房。
    林長富吃不到肉，直接躺在地上打滾撒潑，嘴裏一直嚷嚷著要吃肉。
    不給肉，他就不起來。
    王秀娥看著不成器的大孫子，眉頭皺的能夾死隻蒼蠅，隨後瞟了眼在一旁傻站著的二兒子，滿是嫌棄的說道：
    “你兒子這樣，你這個當爹的也不管管。”
    “真是有什麽樣的老子就有什麽樣的兒子，怪不得一輩子沒什麽出息。”
    剛從廁所出來的林水生聽到這話麵色一僵，總覺得老婆子這是在指桑罵槐，拐著彎的罵他。
    但是一輩子老婆奴的他也沒說什麽，就是看到在地上打滾的大孫子有些心疼。
    不過在聽到大孫子要搶閨女的雞腿吃時，他心裏的那點心疼瞬間沒影了。
    小小年紀就不知道孝敬小姑，確實該好好治治了。
    林有柱被自己老娘教育的麵上無光，他鐵青著一張臉上前將林長富的褲子扒了個幹淨。
    清脆的巴掌聲落在林長富的屁股上，打的林長富哭爹喊娘。
    “你這個臭小子，以後還敢不敢搶你小姑東西吃？”
    “……不……搶了……不搶了……”
    林有柱打累了才停手，哭的像隻小花貓的林長富用手揉著自己被打腫的屁股，在心裏暗暗記恨起小姑。
    他討厭小姑那個死肥婆。
    雞身上的那兩個雞腿都在林綰綰碗裏，她自己吃了一個，另外一個雞腿給了王秀娥。
    王秀娥舍不得吃，趁著林綰綰去外邊洗手的功夫，偷偷把雞腿藏了起來。
    她打算明天用這雞腿給林綰綰煮麵吃。
    到了吃晚飯的點，臉皮賊厚的李招娣顯然將婆婆不許她今晚吃飯的事忘了個幹淨。
    她不用人喊就跑過來吃飯，一雙眼睛像是黏在了那碗肉上。
    飯桌前的其他人和她一樣，像是八百年沒吃飽飯的餓死鬼，眼睛死死盯著那碗肉，不肯挪動半分。
    但是，王秀娥不開口，誰也不敢動筷子。
    眼瞅著幾個孩子饞的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作為爺爺的林水生催促道：
    “老婆子，孩子們累了一天了，趕緊開飯吧，趁著天還沒黑，早點吃完早點回屋躺著。”
    夜裏燃著的煤油燈也是要花錢的，在這年頭能省一分是一分，過日子就要學會精打細算。
    話音剛落，王秀娥就直起腰來開始給眾人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