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家的小子在那年起水痘又發高燒，隔壁大隊的李愛年看不了，後來被送去公社衛生院瞧病，輸液加吃藥花了家裏10元錢。”
    “別人家的油鹽醬醋都是從雞屁股裏邊扣的，但是咱們家那兩隻老母雞下的蛋都被家裏的孩子吃了，所以這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這種零散的小東西都是花錢去供銷社買的，這裏就花了10元。”
    李招娣聽到這裏，又不滿的跳了出來。
    “娘，這雞蛋我們可沒吃，都是小妹吃的。”
    王秀娥冷笑出聲。
    “你是沒吃，你兒子少吃了？。”
    “還有你閨女，家裏不管哪個孩子過生日，就算再沒錢，我都會讓老大媳婦給她們早上煮個雞蛋。”
    “對了，我還差點忘了這件事。”
    “自打你和老二結婚，三天兩頭就嚷嚷著自己懷孕了，要吃點好的，身體不舒服也要吃點好的。”
    “剛開始我都順著你，但是時間一長，你越來越放肆，要不是有我在這壓著，家裏早就被你謔謔完了。”
    這話一出，眾人紛紛看向李招娣，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有嘴快的立馬嘀咕起來：“也是啊，最近這幾年沒少聽李招娣說她懷孕的事，昨天上工的時候，還聽她到處嚷嚷說自己懷上了。”
    “這幾年就算是懷個哪吒也該生出來了，敢情是為了貪嘴吃撒的謊。”
    “這李招娣還真是一個撒謊精。”
    “你說誰撒謊精呢。”說著，李招娣一蹦三尺高，把肚子挺的高高的：“我這次是真懷上了，我不騙你們。”
    挨著李招娣的林有柱覺得丟人，他扯了扯李招娣的衣角，惡狠狠的威脅道：
    “你能不能把嘴給我閉上，再亂說話我就把你扔出去。”
    李招娣對上林有柱那雙能吃人的眼睛，不情不願的把嘴閉上。
    見耳根清淨了，王秀娥繼續算賬。
    “我們家綰綰身體打小就不好，我這個當娘的給她補一補怎麽了？是一年花了20塊錢，但是買回來的東西可不是綰綰一個人吃的，你們吃的也挺帶勁的，所以這筆賬要算在大家身上。”
    “這麽算下來，65年結餘的錢是51元。”
    “66年，結餘63元，67年結餘45元，68年60元。”
    “從69年開始，老三就不去上工掙工分了，但是他每月都會往家裏交5元作為家用。”
    “一年也就是60元，他沒在家吃白食，也沒占你們便宜。”
    聽到老三往家裏交錢，所有人都震驚了，他們下意識的看向老三。
    林有柱問：“老三，你哪來的錢？”
    林有德冷笑道：“我不偷不搶掙來的，你管我哪來的。”
    林有柱被懟的心塞：“我是你二哥，有你這麽對二哥說話的嗎。”
    林有德：“馬上就不是了，從今以後我隻有大哥這一個哥，你們一家以後但凡能從我手裏占到一點便宜，我就不叫林有德。”
    林有柱火氣又上來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們一家占你什麽便宜了，你少往我頭上扣屎帽子。”
    王秀娥搶過話，劈頭蓋臉的對著林有柱就是一頓罵。
    “這個家就你們占便宜占的最多，你兒子閨女這幾年吃的糖吃的爐果吃的肉都是老三買的。”
    “還有你兒子身上穿的衣服，那料子是老三買來孝敬我的。”
    “我沒舍得穿，拿給老大媳婦讓她給你兒子做了身衣服。”
    “就你們掙得那點工分，別說吃肉了，就是喝稀飯都困難。”
    “你是個不中幹的，李招娣又是個懶貨，動不動的就裝病請假偷懶。”
    “要不是有我和你爹幫襯著，你們一家早就餓死了。”
    林有柱聽到這話，心裏突然升起一絲恐慌。
    他娘好像說的是真的。
    他不想分家了。
    但是，晚了——
    王秀娥今天憋著那口氣也要把這個家分了。
    “69年大隊結餘的55元加上老三上交的也就是115元。”
    “再說70年，隊上收成不好，抵扣完糧食也沒錢分了，但是有老三給的60元。”
    “今年的話，老三交了60元的家用，至於工分，等年底結算誰家掙的工分算誰家的，我和你爹不摻和。”
    “至於另外一筆進賬，你們都知道，我就不講了，給家裏添了輛自行車，還剩下280元。”
    “這幾年加起來也就是734元。”
    “前年老二家的小子落水燒成了肺炎，眼看人就要沒了，被拉去縣裏瞧了快小一個月，吃喝加看病這些雜七雜八的花了110元。”
    “從醫院回來老二家小子又要吃好的，像什麽雞蛋、豬肉……也吃了有10元錢的樣子。”
    這是近幾年來家裏最大的一筆花銷，剛才算賬的時候沒有把它算進去。”
    “把這錢減下來也就是614元，家裏隻有這麽多錢了。”
    說完，王秀娥看向林有柱，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失望和諷刺。
    “老二，你不是嚷嚷著我偏心嗎？家裏近幾年的賬都在這了，你要是不信我，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查。”
    支書幾人也紛紛看向林有柱。
    不是吧！
    他是腦子有病還是腦子被驢踢了，放著好日子不過想分家。
    還說他娘王秀娥偏心，這賬一筆筆算下來，他們一家才是這個家裏占便宜最多的人。
    幹的少掙的少，花的最多。
    隊裏的人都說王秀娥偏疼林綰綰。
    如今，照這麽來看，王秀娥再怎麽偏心林綰綰這個做閨女的也越不過老二一家。
    畢竟，在這個家家戶戶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年頭，王秀娥這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竟然舍得花100多塊錢給一個小子治病。
    這是真疼孩子啊。
    此時的林有柱後悔到姥姥家了。
    他今天就不該鬧著吵著提分家的事。
    讓老三和爹娘幫他養兒子不好嗎？
    說來說去都怪李招娣攛掇他。
    想到這裏，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招娣，隨後看向他娘。
    “娘……要不然這家不分了吧，我覺得一家人湊在一起才叫過日子。”
    “現在後悔，早幹嘛去了，以後有你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