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空間站，剛剛結束一場鏖戰，港口沒有歡樂的慶祝，反而一片凝重。

    對納米疫群的作戰，戰爭結束不意味著一切結束，恰恰相反，這隻是開始。

    規模龐大的後勤艦隊，以驅逐艦為核心越過返回的艦隊，組成稀疏的球狀陣型，從外向內包裹住整個戰場。

    後勤艦隊有條不紊地推進，向戰場釋放簡易的電磁炸彈。

    膨脹的電弧和電子脈衝掃過，將戰場上細不可見的納米蟲挨個‘電死’。然後才是針對大殘骸的回收。

    這些電磁炸彈可以摧毀納米蟲暴走的網絡係統，變成一塊‘死機’，回收後經過批量處理和篩選，壞得徹底的回爐成為合金，能用的收攏到一起再殺毒，就成了所謂的納米物質。

    傳統爆炸和火焰，在太空環境裏還是鋪張了，電子派在這裏才是爹。

    而在空港內，艦隊挨個排隊通過電弧激蕩的空港大門，將藏匿在飛船船體表麵的納米蟲燙死。

    接著有受創痕跡的飛船飛到消殺區域，挨個接受定損。

    受創的艙段和裝甲被整個割開丟進熔爐裏，斷電的飛船接受徹底的區域過電消殺。所有船員都脫掉外衣，保留穿著絕緣膠衣的內衣，挨個過微電網。

    納米疫群棘手就棘手在無孔不入的滲透。

    人類自從進入工業革命開始，就嚴重依賴金屬。等到進入太空後，對金屬的依賴就更加嚴重了。

    飛船、空間站，每一個都是海量金屬堆積的產物，是納米疫群瘟疫增殖的絕妙苗床。

    而風險礦業作為持續開發納米疫群數十年的巨企，也早已研究出一套針對納米級別的害蟲的消殺流程。

    事實上，也幸虧這裏以及風險礦業的船，個個是低科艦船，皮糙肉厚外層還貼了塑料和陶瓷裝甲，這才能抗住納米疫群的攻勢。就算艙段被入侵，也可以手動斷電斷聯，若是速子來，恐怕早被打穿了。

    （最新的0.版本，為十四軍團為什麽都是低、中科船，人之領為什麽依舊使用低科技術做了解釋——這玩意兒打異形是真的好用）

    直到這些人走完所有沉悶的流程，經過血液檢查，確定自己身上沒有倒黴的傷口，不可能變成納米疫群的偷渡載體，圓潤地滾出檢查站後，他們才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互相擊掌。

    檢查站門口，是數十名盧德左徑教徒支起來的臨時攤位。

    【慶賀勇士凱旋，盧德聖淚有限提供，一人一杯。】

    “乖乖！這可是用星幣才能買的酒啊！真給？”

    冒險家拉東看著攤位上的酒水，又看了看旁邊荷槍實彈，穿著動力甲保護的陸戰隊，吞著口水大膽越眾而出問。

    左徑教徒露出欽佩的眼神，要求拉東出示身份牌，刷卡登記後，遞來一杯盧德聖淚。

    於是人群沸騰了，所有人都洶湧過來，你推我擠。

    左徑陸戰隊皺著眉舉起槍對準亂糟糟的人群，人群又飛快地整齊起來。

    負責攤子的左徑傳教士張開雙臂，用抑揚頓挫的，久經傳教考驗的語氣道：

    “紅衣大主教顧鍾玉，裝滿了一整艘輝騰級燃料艦燃料罐的盧德聖淚，用於犒勞英雄們，大家不要慌張，人人有份！”

    人群轟然叫好：

    “紅衣大主教敞亮！”

    “顧鍾玉萬歲！”

    “我現在信盧德左徑，能多拿兩杯不？”

    等酒的涎水橫流，拿到酒的美滋滋小口嘬，走路都八麵威風起來。

    有什麽比得上剛從戰場累死累活滾一遭，就能喝到佳釀更開心的事兒呢？

    在這裏討生活的，都是失敗者，十個有十二個是酒鬼，多出的兩個是給酒精成癮患者算的加成。

    他們連水手美夢都敢喝，有毒沒毒無所謂，墮入美夢才最關鍵。

    英雄，也是需要情緒價值的！這裏炮友不缺，精神建設一片荒蕪，沒有人給他們生活賦予價值，就隻能靠酒水給自己賦能了。

    離開人群正要散去，卻見幾個艙道站著披著左徑袍子的信徒，正對自己探頭探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嘿！你們幹啥呢？”

    喝了左徑的酒，冒險家拉東按照自己粗獷的交友信條，已經把空間站的左徑教徒都當成了新交的朋友。

    那猶豫的教徒小聲說：

    “左徑教派正在開迎新會，進去聽兩個小時宣講，就能領一顆傳統香煙，數量有限……不過我看你們也沒啥興趣，算了吧。”

    “什麽話這是！”海盜頓時冒火了，“什麽叫沒興趣，我那是沒人引薦！”

    “走！趕緊的，我倒要看看迎新會賣什麽藥，我跟你說，這煙我抽定了……對了！”

    海盜進去前抓住那教徒：“配合聽兩小時送一根，我聽十小時，是不是就有根？”

    左徑教徒大驚：“是……但沒人能聽滿0小時，我建議你別這麽拚！”

    海盜哈哈大笑，拍著教徒的胸口：“我知道你們怕我們待久了，把你們的煙掏空，不過自己吹得牛，含著淚也要兌現呐！”

    海盜跟拉東勾肩搭背，放出豪言：“走！聽兩輪宣講，掙他一整包！”

    教徒麵露難色，心裏笑開了花。

    信仰盧德左徑的教徒，大部分是窮得榨不出油水，被壟斷製度壓得喘不過氣，連多餘的技能都難以掌握的普通人。

    向他們傳教，隻需要一名妙嘴生花的傳教士就行了。

    而麵對這些有船、有人、有槍的海盜、冒險家，自然要付出些成本。

    區區香煙和酒算什麽？星域市場掛牌賣上百星幣一箱，幾十星幣一包，難道它們的生產成本真就這麽高嗎？

    當然沒有的啦！一包雲煙塊，成本價甚至不到零頭！多的錢，一是提高煙價柔性勸導戒煙，二是收稅。

    換到英仙座星域，則是巨企們聯手操控煙草市場價格，人為製造稀缺性，二來，也是強迫盧德左徑、盧德教會減少收入——你們一群宗教組織，靠到處賣廉價煙發家，錢都讓你們掙了，我TM巨企掙什麽？

    不過這次顧鍾玉是免費發放，自己出血虧錢補貼保護人類的英雄，不涉及買賣，於公於私都說得過去，風險礦業不說話，誰也沒法說什麽。

    【分界線】

    空間站中控室，米歇爾磨著指甲，頭也不抬：

    “顧董，正因為你是風險礦業董事會的一員，我才沒有讓安保區抓捕你的傳教會。不過這裏好歹還是公司最重要的‘礦物’場地，占全星域0%的產量，具備極高的壟斷價值。”

    “你在這裏大肆傳教，我很難做呀。”米歇爾吹著指甲，慢悠悠道。

    監控裏，揚言要掙一包煙的拉東和勾肩搭背的海盜，已經乖巧地盤腿坐在地上，雙目憧憬地看著衣著簡樸，消瘦的大嗓門傳教士。

    監控裏偶爾傳出傳教士撕心裂肺的高亢聲音，什麽“人的價值就像潛力，理論上是無限！為什麽我們生來就在最低端？”

    “因為無恥的巨企，用公司製度預設了價值，把有利於他們的框架，強加到所有人身上！”

    “不是我們沒價值，是我們不適應這套隻有利於少數人的框架！”

    米歇爾屈起手指，打量顧鍾玉。

    顧鍾玉表情依舊溫和，有理有據回答：

    “仙人掌星係是很重要，但插手這裏，就意味著要同時麵對地獄軍團和納米疫群。”

    “我左徑國自己現在要人有人，要船有船，靠著賣給公司糧食、補給，每年出血稅，日子依舊悠閑安穩。”

    “米歇爾，你作為納米物質開采部部長，捫心自問，在當這個部長和管理一個安全穩定繁榮的星係之間，你會選哪個？”

    顧鍾玉慢條斯理點燃一顆煙：“我們不是為了傳教來這裏，是為了穩定仙人掌星係基層而來。”

    “未來這裏大概率成為地獄軍團與風險礦業對抗的正麵戰場。”

    “這些窮困又偏偏手握飛船的家夥，很容易被地獄軍團的特工唬騙投敵。公司不肯給他們提高福利待遇，他們的閑暇生活就隻有艸，吃，睡，吸毒……荒蕪又脆弱。”

    “我們不是來破壞當地秩序的，我們是來加入建設秩序的。這片荒蕪的精神土地，公司不占領，地獄軍團就會用星幣占領。”

    顧鍾玉吐出青煙：“現在，聰明的米歇爾部長，您告訴我，是地獄軍團來好，還是我這個公司股東來做好？”

    （祝大家放假快樂，我竟然按時寫完了三章，腱鞘炎都還沒好，我也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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