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街別院。

    最近府上來了不少媒婆，都是為京中那些功勳世家的子弟來向程雅提親的。

    程家女雖然是和離之身，還與前夫孕育了兩孩子，但人家的父兄權傾朝野，又有皇後做手帕交，若娶回家，就等於娶了個金疙瘩，試問誰不動心？

    原本他們該去程家提親，奈何那姑娘是個有魄力的，竟跑去皇後跟前請了道懿旨，大張旗鼓的立了女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自立門戶等於徹底脫離了安國公府，日後嫁娶皆由她自個兒做主。

    這樣膽識過人不拘小節的女子，迎回家一點都不虧。

    也就康寧大長公主被豬油蒙了心，放著這麽好的兒媳婦不珍惜，偏要插手兒子的後院，攪得家宅不寧，最後更是被褫奪了封號，趕去守皇陵。

    殊不知她不屑的，卻是這滿盛京各大家族想娶都娶不到的。

    這不，媒婆來了一茬又一茬，卻沒一個能成功見到程氏。

    她倒也沒將人拒之門外，而是命管家請去了花廳好生招待，自己並不露麵。

    饒是許多家族碰了軟釘子，依舊有更多的世家想要撞撞運氣。

    因此年前這段日子永興街別院熱鬧得緊。

    雲卿在宮裏聽到消息後，命內務府以‘程氏陪產有功’為由，大賞了她一番。

    有了中宮皇後的抬舉，那些家族迎程氏之心定會更加強烈。

    前廳。

    程雅看著案上琳琅滿目的禦賜之物，很是頭疼的撫額，“皇後這是賞我還是坑我啊？”

    立在身旁的桃紅噗嗤一笑，開口道“娘娘自是為了抬舉您，也是告訴滿盛京的命婦貴女，叫她們別低看了您。”

    “……”

    卿卿是何心思，她自然明白。

    依她所想本宮如今成了皇後，我的至交好友定也要風風光光的。

    這便是她爭那後位的初衷，隻為庇護她所在意之人。

    “也罷，既然皇後樂意寵著我，我受下便是，命人將這些東西安置在庫房，派個人專門打理吧。”

    桃紅笑著應了聲‘是’。

    這時，外麵傳來管家的稟報聲，“姑娘，禦林軍李副統領登門拜訪，眼下正在前頭候著，需要請他進來麽？”

    一聽是李遮來訪，程雅的眼睫輕顫了兩下。

    她為了避著他，特意從國公府搬出來，盡量減少兩人在程家碰麵的次數。

    給不了他承諾，也回應不了他什麽，她自然不能勾著他，耽誤他。

    原以為這段時間他沒登門，是徹底歇了心思。

    可如今突然來訪，倒叫她有些手足無措。

    見，那這些日子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不見，她現在自立了門戶，身為府中主人，貴客拜訪卻拒之門外也不妥。

    就在她躊躇不決時，管家又補充道“李副統領說除夕將至，他來送年禮。”

    這倒不好拒絕了。

    “請他去花廳吧，我馬上就到。”

    “是。”

    程雅回後院換了身待客的衣裳，折回前院時，李遮已經在花廳候著了。

    見她進來，他急忙起身相迎。

    “早該登門來賀你立女戶的，奈何最近軍中繁忙，一直抽不開身。”

    程雅立在門口，怔怔地看著緩步朝自己走來的男子，眼底劃過一抹複雜之色。

    他這些日子沒來她這裏拜訪，是因為抽不開身嗎？

    不！不是的！他是害怕貿然來訪會引起她的反感。

    這個男人啊，總能把場麵話說得漂漂亮亮。

    還有，他的傾慕與追逐也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不會叫她為難。

    有時她會想，如果她在遇到餘淮之前遇到他，是不是就會被他這克製隱忍的愛所俘虜，步步淪陷？

    可這世上哪有什麽如果？她在少女懷春時愛上了餘淮，即便四載婚姻不盡人意，也消磨不了曾經的刻骨銘心。

    “聽說明國公府已經請封你為世子，陛下準了，我也該登門拜訪的，可府中雜事頗多，一時耽擱了。”

    李遮勾唇一笑，“那就兩兩相抵，誰也別跟誰客氣。”

    “好。”程雅爽快的應下，“我一直把你當兄長看待，自是不會與你客套。”

    兄長……

    李遮心口發悶，眼底蘊出黯淡之色。

    她倒是幹脆利落，不給他半點可乘之機。

    所以他四年前並不是輸在了家世不如餘淮之上，而是他從未入過他的心。

    是了，程家嫡女向來灑脫，自是不會拘泥於門第之別。

    她喜歡餘淮，即便康寧大長公主不好相處，依舊耐著性子在內院與那老婦周旋了三載。

    她不喜歡他，哪怕如今他成了國公府世子，她仍然不會為他駐足。

    從始至終，她都清醒得很。

    “既然把我當兄長，那就別跟我生分，日後有什麽困難盡管來找我。”

    程雅遲疑了片刻，笑著點頭道“好，能認未來的明國公為兄，是我的榮幸，李兄請。”

    “……”

    李遮很清楚自己不能跟她談感情，否則連見她一麵都是奢望。

    其實他也不是非娶她不可，隻在暗處默默的守著她，餘生便足矣。

    他若真有強奪她之心，餘淮那狗東西哪能安安穩穩跟她做三年夫妻？？

    如今他什麽都不求，隻盼未來某一日她想嫁人了，恰好覺得他還不錯，便托付了終身。

    這樣……總比死纏著她，逼她給一個答複強。

    兩人在花廳裏喝了幾杯茶，淺聊一番後，李遮便起身告辭。

    程雅自他眼底捕捉到了開懷與釋然，懸著的心稍稍安了些。

    她明白這個男子不會強人所難，他是君子，光明磊落，一如四年前那般克己複禮，進退有度。

    “我送李兄出府。”

    “……”

    彼時餘淮正在值房內處理帝王送過來的折子，聽聞李遮去了永興街別院還成功進入府中，當即扔下一堆政務匆匆出宮。

    外麵大雪紛飛，街道並不好走。

    他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抵達永興街。

    隔著老遠，就見一男一女兩道身影自府內並肩而出。

    女子臉上那明媚的笑萬分刺眼，他下意識攥緊了掌心的馬韁。

    離得遠，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麽，那向來嚴肅冷漠的男人破天荒的勾了勾唇，笑容自他嘴角蔓延開來。

    瞧這架勢，相談甚歡啊！

    難不成那姓李的答應了做她男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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