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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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幸第二天醒的很早,昨天外婆短暫的清醒,讓她有種久違的心安和踏實。

    她晚上回家就做了個夢,夢見外婆的手術很成功,她終於接外婆出院回家。

    外婆像以前一樣坐在客廳的床邊戴著眼鏡做她的那些玻璃。

    她還把樓崇帶回家給外婆看,外婆在夢裏誇樓崇。

    醒來的時候黎幸在床上坐了很久,夢裏的開心如潮水般褪去,隻感覺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睡衣下白皙脖頸位置墜著跟銀色項鏈,那枚藍色的玻璃戒指冰涼的貼著心髒的位置。

    她伸手摸了摸戒指。

    其實她也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麽,隻是想要留下這枚戒指,不能戴在無名指上她也要戴在離心髒最近的位置。

    她掀開被子下床,看了眼手機,沒有任何消息。

    樓崇沒有聯係她。

    今天就是他們合約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天,她跟樓崇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

    黎幸沒吃早餐直接去了醫院,昨天離開的時候她答應外婆今天會給她帶她愛吃的芒果,不過也不知道外婆今天還認不認識自己。

    黎幸直接在醫院對麵的進口生鮮超市買的芒果,她挑選了價格最貴的那一欄,隻買了七個,花了將近兩百多。

    付完錢拎著東西出來,外麵的天有些陰沉,看起來像要下雨。

    黎幸往馬路對麵走,沒走幾步原本裝的好好的芒果一個個忽然從袋子裏滾了出來,掉了一地。

    黎幸微微怔了下,彎腰準備去撿,右眼皮也跟著狠狠地跳了跳。

    她撿起腳邊的芒果,兜裏的手機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鈴聲刺耳尖銳。

    是護工阿姨打過來的電話。

    屏幕上紅色的來電顯示拚命的跳動著,黎幸看著手機,心底忽然升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甚至有種不敢接電話的感覺。

    她穩了穩心神,撿起芒果放進袋子裏,接通電話,語氣鎮定道,

    “喂,陳阿姨,怎……”

    話還沒說完,手機那頭傳來哭聲,護工阿姨張惶無錯的聲音響起,

    “小黎,你趕緊來醫院,老太太……老太太她出事了……”

    黎幸愣住,感覺耳邊的聲音瞬間變得嗡鳴,視線也有些失焦。

    她掛斷電話,再也來不及管掉了一地的芒果,抬步往醫院方向跑過去。

    上午醫院人多,一路逆著人流到三樓的病房。

    護工阿姨站在病房門口六神無主的來回踱步,一看見黎幸立刻一把抓住她,

    “小黎。”

    黎幸來不及管其他的,隻往病房門口走,病房的門緊閉著,裏麵是正在搶救的醫生和護士,外婆沒有生氣的躺在床上,身體像一片老舊的薄紙一樣隨著心髒起搏器而上上下下。

    黎幸強忍著內心湧起的惶恐和無措,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轉頭問護工阿姨,

    “怎麽回事,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昨天離開醫院的時候還跟外婆說話了,還說會給她買芒果。

    護工阿姨心疼的看著她,也有些不忍,“是早上發現的,早上我過來照常給老太太送早餐,怎麽叫都沒叫醒……立刻叫了醫生。”

    黎幸沒說話,隔著病房的玻璃門看著裏麵的情況,盡量說服自己沒事,沒事的,外婆肯定不會有事的。

    外婆不會拋下她一個人……

    病房門打開,醫生護士從裏麵出來,黎幸立刻迎上去,

    “我外婆怎麽樣了?”

    醫生摘下臉上的口罩,神情嚴肅,開口道,

    “得馬上做手術,不能再拖了,腫瘤已經壓迫到腦神經嚴重影響病人清醒的狀況,如果不盡快動手術後麵應該隻能像植物人躺在病床上。”

    黎幸愣了下,幾乎是立刻下意識的開口,

    “手術,我同意手術,可以簽字,我錢攢夠了,求求您醫生,救救她。”

    她盡量克製著,但情緒已經有些激動,醫生拿開她緊緊抓住衣袖的手,安撫道,

    “章女士的手術是靳副主任負責的,他現在人還在國外交流,得等他回國。”

    黎幸恍若清醒,對靳詞。

    靳詞才是主治醫生,外婆的手術隻有他能做。

    “小黎啊。”護工阿姨看著她的狀態有些擔心。

    黎幸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轉頭拿起手機,給靳詞撥過去電話。

    第一遍,沒有人接聽。

    第二遍,依舊沒有人。

    第三遍……第四遍……

    快接電話啊,快接電話!

    黎幸緊緊抓著手機,隻感覺整個人幾乎完全無法完成心跳和呼吸,被一股恐懼緊緊包裹著。

    她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能想。

    隻知道她不能失去外婆。

    電話一遍又一遍的撥過去,不知道撥了多少遍,那邊始終無人接聽。

    黎幸腦子裏已經裝不下其他任何東西,隻有一個固執的念頭,那就是讓靳詞接電話。

    現在隻有他能救外婆了。

    護工阿姨隻旁邊看著也跟著一起焦心,忍不住開口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安慰。

    這些年她幾乎是看著黎幸一個小姑娘是怎麽辛苦賺錢照顧老太太的,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就隻有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

    電話始終沒有辦法接通。

    黎幸完全不知所措,她發現自己好像任何辦法都沒有。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黎幸六神無主,腦海裏隻蹦出來一個人的名字。

    樓崇。

    她可以找樓崇。

    可是他會幫她嗎?

    合約馬上到期了,她前兩天才拒絕了他。

    他憑什麽幫她?

    腦海裏思緒萬千,黎幸拿出手機,手指顫抖的翻開通訊錄,找到樓崇的電話,伸手撥了過去。

    那邊隻響了兩聲,很快電話接通,樓崇冷淡平靜的聲音響起,

    ‘喂?“

    黎幸聽著他的聲音,緊緊抓著手機,像抓住最後的希望,

    “樓崇,是我。”她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語調依舊有些顫抖。

    “嗯,我知道。”電話那邊樓崇語氣平靜,帶著幾分疏冷的淡漠,並不怎麽說話,像隻等她開口。

    黎幸心髒像被手掌攥緊,有些難以言喻的感受,但還是開口,

    “外婆出事了,你能幫幫我嗎?”

    她說完閉上眼睛,等待那邊任何的結果。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她幾乎以為已經無望。

    下一刻,她聽見似乎有車鑰匙的聲音,樓崇聲音傳來,

    “在醫院?我馬上過來。”

    ——

    黎幸坐在醫院的長廊上,半個小時前外婆已經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護工阿姨站旁邊陪了她一會兒也離開了。

    黎幸手肘撐在膝蓋上,低著頭,整個以一種包裹的姿勢將自己完全擋住。

    重症監護室的走廊空曠寂靜,樓道的風穿過來夾雜著刺骨的涼意。

    明明是夏天,但卻這樣冷。

    黎幸仿佛絲毫感覺不到一般,隻是緊緊的握著手掌心,白皙手背上能看見因為用力而筋骨凸起的脈絡線條。

    跟前響起腳步聲,大步朝著長椅的方向邁過來。

    視線裏出現一雙黑白相間的品牌限量款球鞋,上麵印著字母logo。

    她抬頭,視線對上樓崇漆黑平靜的眼。

    樓崇穿著件黑色的衝鋒衣,黑色外套上顏色有些深,他頭發也有些濕,像是淋過雨,帶著一身濕漉漉的冷意,手上拎著一隻包裝袋。

    他沒有說話,隻沉默地看了她兩秒,將手裏拎著的袋子擱在一旁的長椅上,彎下腰,在黎幸跟前蹲下身,視線跟她平視。

    黎幸看著他,手掌心依舊攥的很緊,掌心很痛,但隻有這樣她才能稍微讓自己好過一些,

    “外麵下雨了嗎?”

    她強行擠出一絲笑意,假裝無視發生一般開口問道。

    樓崇看著她,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發絲,盯著她的眼睛,點頭淡道,

    “嗯,下大雨了。”

    黎幸感覺自己笑容有些僵硬,不知道要說什麽。

    樓崇看她兩秒,脫下外麵的衝鋒衣,披在她肩膀上。

    她早上過來的時候溫度還沒下降,身上隻穿了件很薄的t恤。

    衝鋒衣上帶著他的體溫,讓身體有些回暖。

    樓崇沒有說話,隻再度蹲在她跟前,低眸,伸手牽起她的手,一根一根耐心的掰開她的手指,將她緊攥的掌心打開。

    燈光下,白皙的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他低頭,視線在上麵停留了兩秒,抬眸看她,神色很平靜,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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