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特有的汽笛聲拉長了音調，宣告著即將踏上漫長的旅程。
    林燁拎著剛買的兩桶紅燒牛肉麵，外加一袋火腿腸、幾個鹵蛋和一瓶冰紅茶，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隨著人流緩慢地挪向自己的車廂。
    就在他一隻腳踏上車廂連接處，另一隻腳還在站台上時，口袋裏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現在騰不出手，也懶得理會，八成又是老媽的電話。
    他側著身子，好不容易擠進了車廂過道，找到了自己的硬座位置。
    放下泡麵和零食，屁股剛挨著那略顯冰涼的硬座，林燁才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未接來電顯示——【劉雅】。
    是她？
    林燁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昨晚發消息沒回，現在打電話過來，是想通了？
    他手指在屏幕上劃過，卻沒有立刻回撥過去。
    火車上信號時好時壞，而且現在人聲鼎沸，也不是打電話的好時機。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有更迫切的需求。
    二十多個小時的硬座，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簡直是種折磨。
    以前是沒錢沒辦法，現在怎麽還能虧待自己？
    必須換臥鋪！最好是下鋪！
    打定主意，林燁把背包放在座位上占著位置，起身再次擠進了擁擠的過道。
    他一邊往餐車或者列車員休息室的方向挪動，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同時眼睛四處搜尋著穿著製服的列車員。
    “同誌，麻煩問一下，補臥鋪在哪兒？”他逮住一個正好路過的列車員問道。
    列車員頭也沒抬，指了指車廂連接處的一個小窗口：“排隊去。”
    林燁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裏已經排了三四個人，都是一臉疲憊又帶著期盼的表情。
    他趕緊湊過去排在隊尾。前麵的人操著各種口音，詢問著臥鋪的情況。
    “還有臥鋪沒？”
    “要個中鋪，多少錢？”
    “下鋪還有嗎？加錢也行啊！”
    輪到林燁時，他直接開門見山：“你好，還有臥鋪嗎？想要個下鋪。”
    戴著眼鏡的中年列車員，慢條斯理地翻看了一下手裏的本子，頭也不抬地說道：“硬臥下鋪沒了，中鋪還有幾個，上鋪多。軟臥還有下鋪。”
    軟臥？林燁眼睛一亮。那更好！更安靜，也更舒服。
    “軟臥下鋪，補一個！”他毫不猶豫地說道，同時掏出了手機準備掃碼付錢。
    列車員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如此爽快。
    軟臥的價格可比硬臥貴不少，比高鐵票還貴，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坐高鐵也不坐軟臥的。
    “行，軟臥XXX車廂X號下鋪，補差價750元。”列車員報出價格和鋪位號。
    林燁迅速掃碼付款，拿到了那張寫著新鋪位號的補票憑證，心裏一陣舒暢。
    錢能解決的問題，果然都不是問題。
    他轉身擠回自己的硬座，拿上背包和食物，腳步輕快地朝著軟臥車廂走去。
    軟臥車廂果然清靜了不少，一個包廂四個人，門一關，自成一個小天地。
    他找到自己的鋪位，把東西放好，整個人往柔軟的床鋪上一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才叫坐火車嘛。
    安頓下來後，林燁才再次拿起手機，看著那個來自劉雅的未接來電記錄。
    他想了想，現在車廂安靜，信號似乎也還行，是時候回個電話，看看這個小妮子到底有什麽事了。
    林燁舒服地靠在鋪位上，解鎖手機，點開了通話記錄，回撥了劉雅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聽筒裏傳來劉雅略顯遲疑和緊張的聲音，背景有些嘈雜，似乎是在宿舍樓道或者水房。
    “喂……？”
    “是我。”林燁的聲音平靜而帶著一絲慵懶，“剛才在忙，沒接到。打電話給我，有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傳來劉雅帶著明顯不自然、甚至有些羞恥感的聲音：“沒……沒事……就是……就是想問問你……昨天說的那個……關於……關於我們……那個約定……”她果然沒好意思直接提錢，聲音越說越小。
    林燁聽出她的窘迫，也懶得戳破。
    “哦，那個啊。”林燁聲音平淡，仿佛沒聽出她的小心思，“我現在在外地火車上呢，出差。這事兒等我回去再說吧，跑不了你的。”
    開玩笑，人都沒再見著，還在火車上，現在打錢？
    那是不可能的。
    “啊？出……出差了？”劉雅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語氣裏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失落和幾分不易察覺的慌亂。
    她心裏咯噔一下：出差了？回去再說？
    該不會是……騙子吧？
    昨天那麽爽快，今天就變卦了？
    但這些疑慮她根本不敢問出口。
    “那……那好吧。”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林燁敏銳地感覺到了她情緒的低落，但他懶得理會。
    “嗯？聽你這語氣，好像不太高興？”他明知故問，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口吻，“怎麽？不相信我？行了，別多想。對了，以後怎麽稱呼我，還記得嗎？叫來聽聽。”
    “我……”劉雅正想說什麽，突然語氣一變，似乎是有人靠近了，“啊……”
    緊接著，林燁聽到她那邊傳來壓低的聲音和倉促的腳步聲，似乎是拿著手機跑開了。
    過了一小會兒，電話那頭才再次傳來她的聲音，背景安靜了些，應該是到了陽台或者什麽沒人的地方。
    “老……老公……”劉雅的聲音又低又快，臉頰肯定紅透了，帶著濃濃的羞恥感和被迫營業的無奈。
    就在這時，林燁隱約聽到電話背景裏傳來模糊的女聲：“劉雅！你跑陽台跟誰偷偷打電話呢？臉這麽紅！”
    劉雅似乎被嚇了一跳，對著電話匆忙說道：“那……那個，老公，我室友回來了！我……我先不跟你說了！你……你路上注意安全！嗯，先掛了！拜拜！”
    說完，不等林燁回應，電話就被匆匆掛斷了。
    林燁放下手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來是被室友撞見了，這小妮子臉皮還是薄。
    不過，那聲“老公”倒是叫得越來越順口了。
    至於錢，等回去再說，不急。
    他心情不錯地撕開泡麵蓋子，用列車提供的熱水泡上，濃鬱的紅燒牛肉味很快在小小的包廂裏彌漫開來。
    ……
    而在另一邊，劉雅紅著臉從陽台跑回宿舍，麵對室友們好奇和打趣的目光，隻能連連擺手，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沒……沒什麽！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問我點事情！哎呀，你們別問了！”
    她一邊說一邊心虛地爬上自己的床鋪，拉上了簾子，心髒還在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