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鑽破雪層，充滿生機的翠色一點一點順著墨夤的腳步開始向外蔓延。
    沒一會兒功夫，護罩所在的位置便綠草如茵。
    很快，各色的小花競相開放。護罩內猶如春回大地，萬物複蘇。
    “這這這……”
    兩個猛男瞪大了眼睛。
    就在這時，饕餮背上的先知悶哼一聲，悠悠轉醒。
    意識到黑袍人動了，妖君將其放到地上。
    “好濃鬱的春之律動，這是開春了嗎？”
    先知伸展懶腰。
    “開什麽春，你這家夥可算舍得醒了。”
    墨夤眨眨眼。
    “嗬，我再不醒豈不是對不起你打入我體內那麽多好東西？話說我們這是在哪兒啊？我記得睡著之前咱們好像是去北海路上才對。”
    “對了忘記問，我這是睡了多久？”
    先知的腦子還很迷糊。
    “我們現在確實在北海。至於你睡了多久……幾個時辰吧。”
    墨夤答。
    “靠！幾個時辰就把我叫醒，你怎麽那麽壞！說吧，究竟是什麽要緊事讓你來打擾我睡覺。”
    “先說好哈，我不會幫你打架的。”
    先知打著哈欠。
    墨夤：“打架的事情不勞煩您老人家。我叫醒你，是想問問你對強良的態度。”
    先知：“態度？”
    “對。如果我要殺他，你會製止我嗎？”
    墨夤回過頭看了一眼黑袍人。
    “你為什麽要殺他？”
    先知愣了一下。
    “北荒需要的是一位賢王，而不是暴君。強良留不得。”
    墨夤搖頭。
    “可他，他之前不是這樣的啊，你能不能……誒？”
    先知剛想勸墨夤，可當他抬起頭來時這人早已消失不見。
    隻有一朵正在盛開的白曇留在原地，維持護罩內的春色。
    “山海之主，你真是……”
    躊躇在原地的黑袍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護罩外，身形比鬼魅更加詭譎的墨夤悄然來到強良身後。
    直到咽喉處傳來死亡般的冰冷，強良才意識到自己的咽喉處此刻正被一把金紅色神劍抵著。
    “黃泉月落？幽都王的劍啊。”
    強良停止了暴風雪，笑著說。
    隨著風雪漸小，四周的視野開闊起來。
    護罩內，先知瞧見了半空中的兩人。
    但下一秒，更大的暴風雪降臨了。
    隻一眼，先知隻瞧見了強良一眼，視野便被風雪重新遮擋。
    “你這是？”
    強良回過頭，看向這場暴風雪的始作俑者。
    “我倆說話，其他人沒必要聽。”
    墨夤解釋。
    強良：“所以，你想殺我？”
    墨夤：“對。你知道的，我有這個能耐。”
    強良：“為何？”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為何要對人族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墨夤問道。
    “不為什麽，單純討厭而已。”
    強良聲音漸冷。
    “這世上沒有莫名其妙的愛，也不會有莫名其妙的恨。有的，隻有深沉愛過之後，因愛而生的恨意。”
    “你，打心底是喜歡人族的吧？”
    墨夤笑道。
    “你在胡說什麽，滾開！”
    突然發火的強良震開墨夤，瞬間和他拉開距離。
    墨夤：“怎麽，被我說中了，然後惱羞成怒？”
    “一派胡言！人族都該死，都該死！”
    強良氣得咬牙切齒。
    “你恨他們，無非就是他們不再尊敬你，不再供奉你罷了。所以你神力開始衰微，這才使你不得不轉投妖道晉神，以保持自己在人界的形態。”
    “墮落為妖的你恨人族為什麽會出爾反爾，為什麽不再尊敬神靈供奉神靈。可你之前明明是深愛著人族的，不然也不會頂著那麽多年的絕地天通來護佑此方。”
    “而就在這對於人族愛與無奈的糾纏交織中，你對人族的怨憎誕生了。亂了心智的你開始奴役人族，讓他們做苦力，讓他們成為妖族的奴隸……”
    墨夤劈裏啪啦說個不停，字字錐著強良的心。
    “閉嘴！我讓你閉嘴！暗衛何在，妖王何在！鯤鵬何在！”
    強良捂著耳朵，召來了他的親衛。
    “臣在！”
    一陣洪亮的聲音響起。
    烏泱泱一群人呈圓形逐漸向著墨夤和強良兩人包來。
    “這是在幹什麽？不是說好我倆單獨談話嗎？”
    墨夤抱手冷笑。
    “你口出狂言，我要殺了你！”
    強良兩眼通紅，顯然被氣得不輕。
    “嗬，就憑他們？”
    墨夤笑著打出一個響指。
    啪嗒！
    一瞬間，圍攏過來的人就像下餃子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從空中墜落。噗通噗通掉進黑漆漆的湖水中。
    “你！”
    見此情此景，強良指著對麵的青年臉都綠了。
    墨夤：“還有招嗎？可以停下來心平氣和聊天了嗎？”
    “嗬，嚐嚐這個如何？鯤鵬出來！”
    強良話落，震耳的轟隆聲從北海底傳來。
    轟！！！
    頃刻間，滔天的水幕炸起。
    萬丈驚濤忽來，天地一片晦暗。
    “桀！”
    一聲嘶鳴打破了水幕。
    嘩啦啦！
    水幕潰散後，湖水如暴雨般伴著大雪灑落。
    待到視線清晰些，墨夤看見了掀起巨浪的始作俑者。
    隻見一隻大，異常巨大的大魚從下方幽深的水麵躍出。
    “桀桀桀……”
    嘶鳴傳來，這條大魚張開魚鰭飛向高空。
    大魚遊了一圈後，慢吞吞回到一臉得意的強良身邊。
    看著眼前這隻遮天蔽日的神獸，墨臉色如常。
    岸邊，先知拔掉了墨夤留下的白曇。
    伴隨花朵枯萎，四周的春景也不複存在。
    “先知你……”
    饕餮本想問一下黑袍人下一步行動，可這人隻是拿著花怔怔站著不說話。
    好一會兒後，這人才長長歎了口氣。
    “去幫山海之主吧。”
    先知說著。
    “好。”
    窮奇和饕餮點點頭。
    大雪紛飛，落滿黑袍人的雙肩。
    半空中，有些無聊的墨夤打了個哈欠。
    “別得意的太早了。來，給這不知死活的小子嚐嚐厲害。”
    強良對身後的鯤吩咐道。
    “桀！”
    大魚點點頭，開始煽動雙翅。
    在強大的風壓下，數以萬頃的北海水被掀起。
    狂風襲來，幾十道接天的水龍卷在狂風的作用下生成。
    “到湖底喂魚去吧！”
    強良一聲令下，鯤繼續煽動翅膀控製著水龍卷襲向墨夤。
    麵對鋪天蓋地的水流，這人吹落掌心六角冰花，喃喃自語：
    “北境雪落，於我來時。”
    墨夤話落，天地為之一滯。
    瞬間，廣袤的北海水麵萬裏冰封。
    連帶著通天的水龍卷也在這一刻被硬生生凍結，變成一根根螺旋華美的冰柱。
    接著，這些冰層開始一點點碎裂。
    哢！哢！哢！
    冰裂之聲此起彼伏。
    啪嗒！
    又一個響指打響，縱貫海天的冰柱驟然碎成冰塵。
    伴隨著恐怖的凝滯感消失不見，北風重新吹來，白雪繼續紛揚。
    星星點點的冰晶隨大雪落下，天地間又是一片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