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人前說一套背後做一套，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掛別迪亞波羅的電話後，彼時身材還沒有臃腫成脖子和腦袋一樣粗的波爾波，倚著監獄鐵門，身子緩緩下蹲。
    他抬頭，昂脖子看向那方方正正的窗口，巴掌大點的地方還安裝上交錯鐵網，安全性能做到極致。
    透過窗，夜晚，自由的繁星明滅閃爍。
    “替身？哼，想必西撒在抓我的時候，用的奇特能力，就是這個吧。
    電話裏的人不可信，藏頭露尾的懦夫，哪裏來的膽子油底氣去挑戰【熱情】組織。
    恐怕是把我當成兩三句話就會忠心不二的傻子了。
    【熱情】組織的底蘊可不小，擁有的替身使者也不在少數。
    用自己的命去踩雷，開什麽玩笑。”
    就在剛才的通話中，波爾波拒絕了迪亞波羅的越獄計劃。
    以燈下黑的旗號，表示願意在監獄中為迪亞波羅效命，但不能打草驚蛇主動出擊。
    實則是……
    “我不會在做出頭鳥，十七世紀某個神學家說過「隻有在人看不見的地方說朋友好話的人才值得信賴」。
    既然電話裏的人無法用實際證明自己值得信賴，我也沒辦法探究對方看不見的另一麵。
    不妨就這樣僵持著，也好。”
    【黑色安息日】從影子中走出，端來了果汁和三明治，順手拿來的獄警晚餐。
    作為一家監獄，對待這些無權無勢的牢犯，食物是清湯寡水的，勞作是日夜顛倒的，為了消磨可能的多餘精力，預防犯人鬧事。
    波爾波好久沒有吃過一頓有滋有味的飯菜了。
    大份的三明治和果汁瞬間清空，他意猶未盡的舔唇後，【黑色安息日】再次沒入黑暗，掠奪食物。
    在陰影狹縫中遊走的【黑色安息日】，是遠程自動型替身，可以設置命令，“當xx做了xxx時出現，並做出xx行為”
    此刻，【黑色安息日】的命令即是，“當廚師做熟了飯菜時出現，並將食物帶回波爾波身邊”。
    有滋有味的食物填充胃部的幸福，是隻有饑餓過的人才能享受的獨家幸福。
    在吃的滿地狼藉，實在填不下胃部後，波爾波便不再多想繁瑣事了。
    窗外突如其來刮來了清爽的風，烏雲將繁星遮攔，淅淅瀝瀝的雨水和潮氣彌漫。
    波爾波打了個哈欠，無聊的撓了撓肚皮，陷入沉睡。
    有了【黑色安息日】後，波爾波肯定不會和那些無權無勢的家夥們一起勞作。
    下達命令，“當金庫打開時出現，力所能及的抱著紙鈔回來”
    波爾波看著雨後天晴，隻剩下零星朵朵白雲的藍天，陷入遐想。
    西撒曾拍著波爾波的肩膀，讓他好好幹，維持轄區安定，和警方打好關係。
    波爾波認真聽從了，幹的很好，把轄區混混收為己用，唱黑臉擾亂市民，【熱情】組織唱白臉拯救水火之中。
    不服的人棍棒教訓，送錢賄賂警方，朝各行各業的榨取錢財。
    他做的這些，都是普通黑幫會做的啊。
    直到此刻，波爾波也不覺得自己犯了錯，錯的是西撒，是整個【熱情】組織。
    換位思考一下，會有幾個人覺得，一個黑幫的二把手，是為公為私的聖人？
    偏偏西撒還真就是。
    你這麽正大光明，當什麽黑幫，去幹警察，掃清黑暗勢力不好嗎？
    從政當議員，立法整治社會，不香嗎？
    難不成，還有個無所不能的存在，在背後逼著你當【熱情】組織二把手。
    這也太荒謬了。
    【黑色安息日】很快回來，拎著大包的錢財遞給波爾波。
    有錢有勢，在哪裏都會過的舒坦暢快。
    流水的監獄長，鐵打的囚犯，波爾波成了監獄裏固定的搖錢樹，大方出手撒幣後，監獄內部對波爾波幾乎是有求必應。
    吃喝暢飲，最新的家電，最奢華的裝飾，最極致的享受。
    隻要波爾波想，隨時都能從監獄裏出來。
    可以，但沒必要。
    對於物質享受到丁點的波爾波來說，離不離開也沒什麽兩樣。
    倒不如說，在監獄裏更加安全一些。
    波爾波沒什麽大理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個人享受。
    無憂無慮的吃喝玩樂享受下，食欲劇增，波爾波的體重如氣球般膨脹，走路都成了難題。
    有時候，迪亞波羅會通過電話遙控，向波爾波下達一些私密的任務。
    波爾波從不在乎任務是什麽，如同給木偶上發條似的傳達給【黑色安息日】後，他就不再理會任務後續怎麽樣。
    擺爛態度一度讓迪亞波羅臉黑，他辛苦的忙前忙後，隻為推翻【熱情】組織的統治，有朝一日成為地下世界的無冕皇帝。
    你一個下屬怎麽敢偷懶的。
    波爾波也是有話說的，你看我身上的臃腫贅肉，日常活動都成難題，特別【黑色安息日】替身。
    隻要本體無恙，就是被打碎了，隔一段時間後就會重新複活。
    當務之急，不是更應該保全本體嗎？
    電話另一頭的迪亞波羅妥協了。
    不妥協沒辦法，普通人可以使用的按鍵電話，如今波爾波都沒法用了。
    粗大的手指摁下去，囊括了從一至九的所有選項，根本沒法打電話。
    所幸技術發達了，波爾波房間裏電視機大小的顯示器，是專屬於他的電話。
    抱在懷裏，波爾波使用起來和正常人用平板電腦一樣。
    身材比例誇張到如此程度。
    時間匆匆過，波爾波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入獄時間。
    “最近不太平呢，”撐著牆壁，波爾波坐在地上，抱著顯示器來回刷新新聞。
    “阿帕基繼任新局長，大規模整頓風氣……監獄一度被塞滿。”
    閱讀完了新鮮出爐的報告，波爾波將顯示器放置到一邊，攥緊拳頭，臃腫的身軀隻是活動，就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不能坐以待斃了，待在原地沒有獠牙和想法，隻會成了他人圈養的豬羊。”
    整頓的風氣，遲早會刮到監獄裏，屆時，波爾波自己的異樣也會被人發覺。
    緊張感迫使他想要自救。
    波爾波試圖站起身，滿身積年累月的肥胖，不是僅憑意誌就能克服的了的。
    鬆出悶在胸口的那股氣，有心無力的揮舞手臂拍了拍大肚腩。
    波爾波放棄了貿然越獄的想法。
    “越獄計劃還是要從長計議。
    有時候，還蠻羨慕普通人的身材，隨意活動折騰，不受拘束。”
    人的想法和意誌有時候是衝突的，明知道行動不便對計劃不利，危害健康。
    體型龐大的波爾波進食卻仍是不知收斂，頗有一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模樣。
    隻有他自己清楚，心裏醞釀的逃跑計劃。
    波爾波不想和【熱情】組織起正麵衝突，也不要成為電話另一頭操縱的傀儡。
    他隻要自由。
    終於，波爾波等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機會。
    “波爾波，【熱情】組織下一任的教父人選的蹤跡找到了。
    名字是喬魯諾，私下總是裝成出租車司機隱藏自己，車牌號是xxxxxx。
    根據情報，他去海邊餐廳預定了幾天後的座位。
    你計劃一下襲擊方案。”
    電話另一頭單方麵斷了，對於這通命令，波爾波沉默良久。
    專注於發呆思考，餓了，身體本能的拉開冰箱，取出食物塞到嘴裏進食。
    小山般的身體消滅食物快的離譜。
    甚至不知不覺間咬掉了手指，嘴裏咀嚼著嘎嘣脆，手掌鮮血淋漓噴湧而出。
    波爾波對此渾然不覺。
    隻是進食後，血液供應不上犯困，眼皮子一撂，波爾波倒地，沉悶的一聲重響。
    他愣是依仗著渾身是肉的緩衝，沒有反應。
    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