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的屍體倒在地上，脖頸處的血還在汩汩流淌，染紅了腳下的腐葉。
    死寂。
    比先前那群悍匪被震懾時更加壓抑的死寂。
    二十一名王家族人，包括王誌澤和王誌濤在內，都看著王山。他們的族長，剛剛麵不改色地結果了一個已經開口求饒的俘虜。
    那份平靜，那份果決，讓一些年輕族人的心頭微微發顫。
    王山沒有去看趙四的屍體，仿佛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礙事的蚊蠅。他將那柄染血的短刃在趙四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回儲物袋，然後轉過身，目光掃過眾人。
    “都聽到了？”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沒人作聲。
    王誌澤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化為一聲低沉的：“是，族長。萬家的懸賞……”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
    “天價懸賞，嗬。”王山嘴角扯了扯，那弧度冰冷，“萬家還真是看得起我們這些‘餘孽’。”
    一名年紀稍長的族人，王伯言，是王山的一位堂叔，此刻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族長，那……那黑石鎮，豈不是龍潭虎穴？我們這麽過去，萬一……”
    “萬一什麽？”王山看著他，“萬一被發現？萬一被圍攻？”
    王伯言低下頭：“是。那些散修為了懸賞，恐怕會像瘋狗一樣。”
    “伯言叔，你覺得，我們現在待在這蠻荒密林裏，就很安全嗎？”王山反問。
    王伯言一滯。
    “萬天絕那老狗，雖然暫時被我們甩脫，但他會善罷甘休？他築基期的神識，一旦傷勢稍緩，重新鎖定我們隻是時間問題。”王山的聲音沉了下來，“更別提，這林子裏層出不窮的妖獸、毒蟲，還有剛才那樣的劫匪。我們能撐多久？”
    眾人默然。這些天的經曆，每一樁每一件都像是壓在心頭的巨石。
    “繼續留在深山，食物、丹藥從何而來？受傷了如何醫治？我們隻會越來越虛弱，最終困死餓死，或者成為妖獸的糞便。”王山的話語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字字誅心。
    “黑石鎮，魚龍混雜，不受大雍王朝直接管轄。這恰恰是我們的機會。”王山看向那張簡陋的獸皮地圖，“混亂，才好藏身。危險，也伴隨機遇。”
    “至於萬家的懸賞……”王山頓了頓，“他們想拿我們的人頭換榮華富貴，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長沒長那副好牙口！”
    他語氣陡然一厲：“萬家既然把網撒到了這裏，就說明他們也急了！我們越早進鎮，越早隱匿起來，反而越有可能爭取到喘息之機。拖延下去，等萬天絕恢複過來，或者萬家調集更多人手封鎖這片區域，我們才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該死！必須盡快進鎮！”王山低喝一聲，像是給自己，也像給眾人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王誌澤踏前一步：“族長，我等明白。隻是……這黑石鎮人生地不熟，我們這一行二十多人，目標還是太大了。”
    “你說得對。”王山點頭，“所以，我們不能這麽大咧咧地闖進去。”
    他目光轉向眾人，神情嚴肅：“從現在起，所有人，【斂息術】不得停歇！盡量壓製自身氣息，尤其是修為較高的。行進途中，除非我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動用靈力，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是，族長！”眾人齊聲應道，聲音中多了幾分決然。恐懼仍在，但王山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讓他們看到了在絕望中掙紮的方向。
    “誌濤，把這些儲物袋和兵器處理一下，屍體也拖遠些，簡單掩埋，別留下太多痕跡。”
    “是！”王誌濤立刻招呼幾個年輕力壯的族人動手。
    王山則攤開那張獸皮地圖，仔細研究著前往黑石鎮的路線，同時在心中默默規劃。
    係統麵板在他意識中浮現，靈植點經過之前的消耗和補充，還剩下兩千一百五十點。靈血枝的種植不能停，這是他們恢複和療傷的根本。
    他一邊思索，一邊對王誌澤道：“誌澤，你過來。”
    王誌澤走到他身邊。
    “從這裏到黑石鎮，地圖上標注，快則兩日，慢則三四日。我們要爭取在兩日內趕到黑石鎮外圍。”王山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我們最終的目標是黑石鎮，但在那之前，必須先摸清裏麵的情況。”
    短暫的休整和處理完手尾後，隊伍再次啟程。
    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隻顧低頭趕路。王山走在最前麵，神識謹慎地鋪開，探查著周圍的動靜。那張簡陋的地圖被他牢牢記在腦中，結合係統偶爾給出的【環境掃描】反饋，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一些地圖上標注的危險區域，比如“黑風狼巢穴”或是“腐骨花叢”。
    即便如此，蠻荒之地，危機無處不在。
    行不多時，前方林間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幾道黑影閃過。
    “戒備！”王山低喝一聲，停下腳步。
    族人們立刻緊張起來，幾個年輕族人已經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簡陋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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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七八頭通體漆黑，形似獵豹，但獠牙更長，雙眼閃爍著幽綠光芒的一階妖獸【暗影豹】從林中竄出，將他們隱隱包圍起來。
    “又是這些不長眼的東西！”王山眉頭微皺。這些一階妖獸雖然對他構不成威脅，但數量多了也麻煩，而且打鬥的動靜和血腥味容易引來更強大的存在，或者……其他心懷叵測的人。
    不等那些暗影豹發出攻擊，王山身形一晃，如同一道青煙般掠出。
    “噗！”“噗！”
    他甚至沒有動用【劈山掌】，僅僅是憑借煉體八重中期的肉身力量和精妙的招式，雙掌翻飛，掌風過處，那些暗影豹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震碎了內髒，骨骼斷裂，軟軟地倒了下去。
    兔起鶻落之間，七八頭暗影豹已然斃命。
    王家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隨即爆發出壓抑的歡呼。
    “族長威武！”
    “太……太快了！”
    王山擺了擺手：“別大意，盡快處理掉，我們繼續趕路。”他不想在這裏多留片刻。
    王誌濤等人立刻上前，熟練地剝取妖獸身上有用的材料，主要是獸皮和妖核。這些東西，或許在黑石鎮能換些靈石。
    隊伍繼續前進，氣氛比之前稍稍輕鬆了一些，王山的雷霆手段無疑給了他們極大的信心。
    然而，麻煩似乎總是不期而至。
    又行了半日，在一處溪流邊取水時，側麵的灌木叢中突然射出三支淬了毒的短箭，目標直指隊伍中兩名負責警戒的婦孺。
    “小心！”王山眼神一寒，厲喝出聲。
    他反應何等迅速，大袖一甩，一股勁風卷出，那三支短箭在半空中便被勁風帶偏，“哚哚哚”地釘在了旁邊的樹幹上，箭頭烏黑，顯然帶有劇毒。
    “什麽人？滾出來！”王山聲如寒冰，目光如電般射向灌木叢。
    灌木叢一陣晃動，三個穿著破舊皮甲，手持劣質弓弩的散修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為首的是個獨眼龍，煉體五重的修為，另外兩人則是煉體四重。
    那獨眼龍看到王山一行人雖然狼狽，但人數不少，而且剛才王山那一手震偏毒箭的功夫也讓他有些忌憚。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各位朋友，別緊張，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兄弟幾個在這林子裏打獵，箭矢無眼，驚擾了各位，還望海涵。”
    “誤會？”王山冷笑，“對著婦孺放冷箭，這也是誤會？”
    獨眼龍旁邊的漢子嘀咕道：“誰讓她們看著就好欺負……”話沒說完就被獨眼龍狠狠瞪了一眼。
    獨眼龍眼珠轉了轉，目光在王家眾人身上逡巡，尤其是在幾個年輕女眷身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貪婪。他大約是覺得王山這邊雖然有個高手，但其他人看起來都疲憊不堪，或許有機可乘。
    “這位朋友，我們兄弟也是在這蠻荒討生活，不容易。剛才多有得罪，不如這樣，你們留下些買路財，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獨眼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買路財？”王山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你們也配？”
    “小子，別給臉不要臉！”獨眼龍旁邊的漢子忍不住怒道，“我們大哥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別不識抬舉！這蠻荒之地，可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獨眼龍也沉下臉：“朋友，我們兄弟三人雖然修為不高，但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你們人多又如何？真動起手來，總有幾個要給我們陪葬的！”
    王山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耐煩：“本來想留你們一條狗命，既然你們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你們。”
    話音未落，他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那獨眼龍隻覺眼前一花，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他想也不想，舉起手中的短刀就要格擋。
    “哢嚓！”
    一聲脆響。
    王山的手掌已經印在了他的胸口。
    獨眼龍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他低頭看去，隻見自己的胸膛整個塌陷了下去，口中鮮血狂噴，帶著內髒的碎塊。
    “你……”他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恐懼，一句話沒說完，便軟倒在地，氣絕身亡。
    另外兩個散修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逃。
    “現在想跑？晚了！”王山冷哼一聲，身影如同鬼魅般追上，雙掌齊出。
    “砰！”“砰！”
    兩聲悶響，那兩個散修也步了獨眼龍的後塵，連慘叫都沒能發出。
    從動手到結束，不過三五個呼吸的功夫。
    王誌澤和王誌濤等人已經有些麻木了。族長這段時間殺的人，比他們一輩子見過的都多。但他們也明白，在這吃人的蠻荒，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搜一下他們身上，看看有什麽有用的東西。”王山吩咐道，自己則再次看向地圖。
    萬家的懸賞令像一把無形的利劍懸在頭頂，他必須盡快帶領族人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落腳點。
    經過這兩次小小的波折，隊伍的行進愈發小心。王山幾乎是將【環境掃描】功能利用到了極致，方圓數裏內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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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半後，傍晚時分。
    夕陽的餘暉將天邊的雲彩染成了瑰麗的橘紅色。
    王山帶領著疲憊不堪的族人，終於走出了那片壓抑的原始密林，眼前豁然開朗。
    前方是一片相對平緩的丘陵地帶，植被也變得稀疏起來。遠處，隱約可以看到一些冒著炊煙的低矮建築輪廓。
    “族長，那……那就是黑石鎮嗎？”一名年輕族人聲音顫抖地問道，帶著幾分期盼，幾分忐喪。
    王山眯起眼睛，眺望著遠方。
    “應該不遠了。”他說道。
    隨著他們逐漸靠近，遇到的散修和冒險者也漸漸多了起來。這些人三五成群，大多帶著兵刃，神色警惕，看向王山這一行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打量和探究，有些人眼中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貪婪。
    王山注意到，幾乎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一些形跡可疑的人在四處張望，像是在搜尋什麽。
    “看來，萬家的懸賞令，在這裏果然很有市場。”王山心中冷哼。
    他當機立斷：“不能再這麽一起走了，目標太大。”
    他帶著族人在一處遍布巨石、相對隱蔽的山穀中停了下來。
    “大家先在這裏休整，補充些食物和水分。”王山吩stuff，“誌澤，誌濤，還有王勇、王芳，你們四個跟我來。”
    被點到名的四人都是族中比較機靈、修為也相對較高除了王芳是煉體二重但心思細密）的年輕人。
    王山將他們帶到一旁，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距離黑石鎮大概還有半天的路程。我決定，由你們幾個先行一步，潛入黑石鎮打探情況。”
    王誌澤神色一凜：“族長放心，我們一定小心行事。”
    “嗯。”王山點頭，“你們的任務，第一，摸清黑石鎮內現在因為懸賞令是個什麽狀況，哪些勢力比較活躍，鎮上的規矩如何。第二，購買一些必需品，尤其是幹淨的水和易於保存的食物，還有一些常用的藥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想辦法在黑石鎮內或者附近，租賃或者購買一個偏僻、安全的落腳點，不需要多好，但一定要隱蔽。”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些下品靈石和之前搜刮來的零散財物，交給王誌澤：“這些你們拿著，小心使用，別露了財。換上普通些的衣物，收斂好氣息，盡量裝扮成普通的拓荒者。記住，安全第一，一旦有危險，立刻撤退，不要戀戰。”
    “是！”王誌澤鄭重地接過東西。
    王山又看向另外三人：“你們要全力配合誌澤，多聽多看少說，遇事多商量。”
    “明白，族長！”三人齊聲應道。
    “去吧，天黑前進鎮，盡快把消息帶回來。”王山拍了拍王誌澤的肩膀。
    王誌澤帶著三人，迅速換上從那些死去的散修身上扒下來的、相對不那麽顯眼的衣物，簡單易容後，悄然離開了山穀，向著黑石鎮的方向潛行而去。
    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王山深吸一口氣。
    “希望一切順利。”
    他回到族人中間，安撫了一下眾人的情緒，安排好警戒後，便盤膝坐在一塊巨石上，心神沉入了係統空間。
    靈田內，新一批的【靈血枝】已經抽出了嫩芽。
    “快快生長吧，救命稻草啊……”王山喃喃自語。
    他將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一千多靈植點毫不猶豫地投入進去，選擇了催熟。
    淡綠色的光華在靈田上空流轉，那些靈血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開花、結果。
    片刻之後，又是十四株成熟的【靈血枝】入手，靈植點也再次回升了一些。
    但他沒有停下，繼續購買種子，繼續種植，催熟。
    他需要更多的靈植點，更多的資源。黑石鎮，聽起來就不是個善地，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底牌，恐怕寸步難行。
    時間一點點過去，山穀中陷入了沉寂，隻剩下偶爾響起的蟲鳴和族人們壓抑的呼吸聲。
    王山一邊關注著係統空間內的靈植生長，一邊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他知道，當王誌澤他們回來的時候，無論帶回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意味著他們在蠻荒邊緣的求生之路，將迎來一個新的，也可能是更加嚴峻的挑戰。
    黑石鎮，會是他們的避風港，還是另一個吞噬生命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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