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觀月的話，楊諾頓覺亡魂皆冒，冷汗止不住的從頭上往下流。
    所謂的“我”，自然就是幻境中被彰明等人所見到的觀月觀主幻象。
    他僵硬的轉頭看向觀月，這才注意到，此刻的四周皆是詭異的寂靜，無論是觀月，那十餘頭怪物還是血肉地麵之上千計萬計的血眼，無不詭譎的盯著自己。
    就連天空中的明月，也不知何時降臨在了自己的頭頂，超低空如要威壓降臨一般的，瞪著那超巨大的眼球，死死的盯著自己。
    他哪裏還不知道，自己其實早就暴露了。
    完了！
    見楊諾反應了過來，四周爆發出更劇烈的詭譎笑聲，觀月觀主的頭顱湊到了自己眼前，與楊諾的臉麵麵相對，相距僅幾寸，楊諾都能感覺到祂腥臭的呼吸。
    觀月的臉上，笑意也更甚了，嘴角咧開直至耳根。
    雙眼與楊諾的雙眼緊緊對視，楊諾甚至能看到祂的瞳孔中扭動蠕亂的微小觸須。
    “小家夥，你都看到了什麽？”
    楊諾聽到這話，忙不迭的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把頭深深的埋低著。
    既是因為恐懼，也是因為不想再與之對視。
    “快說說，告訴師叔祖，你都看到了些什麽？”聲音溫和，像一個慈祥的長者。
    一旁的眾詭異邪魔笑的更歡了。
    楊諾無法，心中念頭飛轉，最後說道
    “稟…稟師叔祖，
    晚輩，看……看不清……很模糊……
    不知該如何說……說……
    隻覺不可……描述……不可名狀……”
    聽到楊諾的回答，觀月觀主笑聲更甚，
    哈哈仰天大笑著，周圍亂舞的群魔亦是應和著癲狂瘋笑著。
    噪音入耳，楊諾隻覺大腦中一陣蜂鳴嗡嗡作響，幾欲暈厥。
    這時觀月觀主驟地停下了大笑，冷著臉看著楊諾，周圍的群魔也在頃刻間停了下來，
    一個瞬間，場麵就從極鬧變成了極度的寂靜。
    “小家夥，
    天賦不錯啊，那些家夥是怎麽舍得把你送過來給本尊吃的？”
    楊諾依舊保持著深伏在地的姿勢，
    雖然心髒依舊砰砰直跳，但心緒卻已被他強行穩定下來了大半。
    ‘能交流就好能交流就好，
    隻要不是不留絲毫機會的直接把自己吃掉，那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回師叔祖，此事本……”
    觀月觀主本隻是隨口一說沒想聽答案，但楊諾立即抓住了機會說了出來，不說就是死，說出來，沒準還能勾起興趣拖延一下。
    聽完楊諾的描述，觀月觀主還真就饒有興趣的圍著楊諾仔細看了兩圈，還邊看邊用鼻子不停的嗅著。
    “確實不錯，不錯不錯，
    神魂凝練，還能看透本尊的外相，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本尊很看好你。”
    楊諾聽到他這句話就是一個巨大的驚嚇，
    前兩次的前車之鑒，讓他聽見什麽人才什麽看好就覺得怕。
    “本尊問你，你覺得本尊這副模樣如何？”
    楊諾心念電轉，
    ‘他為何要問自己這個問題？
    自己又該如何回答？
    是拍馬屁恭維？
    不對，以他的身份地位，還差別人恭維？
    那是………
    他這副模樣的自我否定？或是修行界對他的排斥？還是某個特定的人對此的厭惡？’
    想通了其中的可能，楊諾仔細斟酌了用詞，說道
    “師叔祖，弟子以為，師叔祖這般模樣有大恐怖。
    但明顯這般法相會帶來巨大的提升，如果將來弟子道途斷絕又壽元將盡，十有八九也會選擇師叔祖您這條路子。”
    在他前半句話說出口時，明顯感覺四周驟然冰冷，一股龐大的壓力直接作用在了他的身上。
    但當他硬著頭皮說出後半句以後，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
    “哈哈哈哈哈哈——！”
    觀月當先發出一連串的狂笑，周邊的群魔也隨之一起瘋狂大笑。
    楊諾知道，他賭對了。
    良久，一直等到了觀月笑夠了，他蜿蜒著脖頸從各個角度不住的打量著楊諾，越看越滿意。
    “小家夥，確實不錯，有見地。
    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強多了，
    你繼續說。”
    楊諾頭皮發麻，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雖然不知道師叔祖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想來，如非麵臨絕境或者迫於無奈，不會選擇損害自身的方法。
    畢竟，如果有得選擇，誰不想受人敬仰愛戴，誰不想意氣風發風光無限，誰不想修行順暢飛升成仙呢。”
    “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這小小年紀，也能想得這麽透徹，本尊是越看越喜歡了。
    想本尊書香門第，自幼學習倫理道德，家中每日積德行善，有名的大善人，最後卻被那些白眼狼為了眼前的利益打殺滅門！
    本尊殺了他們就叫邪魔？！”
    他的聲音越發的憤怒，一旁的那些邪魔以及眼珠似是也感受到了他的怒火，戰戰兢兢噤聲不言。
    “你說！他們該不該殺？！”他將頭顱再次湊到了楊諾的額前，陰冷的死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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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殺！”楊諾的回答斬釘截鐵。
    “晚輩不比師叔祖出生清貴，隻是一個銅臭之家。
    但私以為，如果連家仇血恨都不能報那還何以存世？
    他們要維持所謂的正義，那遭受屠戮者被滅門的時候他們又在哪？他們所謂的正義，不過就是滿足自身虛榮和利益，冠冕堂皇的虛偽冠冕罷了。
    晚輩隻是一個普通人，既不是一方父母官一國之君主，也不是什麽名門正派的魁首宿老。什麽拯救世界拯救蒼生的事情，統統別想往我身上扣。
    天下？與我何幹？
    眾生？又與我何幹？
    我就隻在乎我親近之人，隻願守護我的家人至親。
    至於其他人，他們願意去救是他們的事，但別想來命令我，我不吃道德綁架那一套！”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道德綁架！這詞兒真好，真是再恰當不過！
    不錯不錯，確實有見地，不是在敷衍本尊。”
    觀月笑得很是放肆，四周也隨著他的情緒轉變跟著活躍了起來。
    “小家夥，本尊是越來越欣賞你了，留下來，做本尊徒弟如何？”
    “……”
    楊諾現在是聽見這句話就怕。
    “師叔祖，這…
    晚輩能得師叔祖器重自是晚輩的榮幸，但是晚輩確實是已有師傅，師傅對晚輩有大恩，晚輩今日要是改投了您，那就是忘恩負義之徒，那就不是值得您器重的人了。
    所以…
    請師叔祖恕晚輩不能留下來侍奉您。”
    觀月頭顱麵容一肅，又仔細打量了楊諾一番，點點頭。
    “不錯，真不錯，不受正邪善惡的限製，又機靈敏智。真舍不得放你走啊。”
    楊諾感覺自己都快哭出來了，這橫豎都要涼的節奏啊。
    “來，你把這個吃了，就算是本尊的徒弟了，本尊也不吃你了放你走。”
    觀月說完這話，腳下的血肉地麵裂開，一條黏糊糊的血肉觸手卷著一顆拳頭大小的肉瘤伸到楊諾麵前。
    楊諾看著這個滿是觸須亂扭，猶如心髒般跳動的肉瘤，臉色發綠。
    這玩意兒是能吃的嗎？吃了準保玩完了！
    這時觀月又說到“小家夥，別害怕，你看本尊這二十來個徒弟，除了兩個是自願修我之道的，其他的都是本尊強行為他們轉修的，你瞧，他們現在不也都那麽開心嗎？”
    ‘開不開心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說的二十來個這裏就隻剩十來個了，還有一個被你們啃了一半，現在還在那一節一節的擺著的。’
    當然這些話楊諾隻敢心裏想想，可不敢真的說出來。
    “來，快吃，吃完本尊放你出去。沒準將來，還能給那些老家夥搞點驚喜呢哈哈哈哈！
    不然……
    本尊現在就吃了你！！”
    楊諾無奈，伸手捧過粘稠扭動的肉瘤，麵色越發的苦。
    心念電轉，又對觀月說道：“師叔祖，可是想要我將來給某些家夥製造一些麻煩？”
    “你不用管，吃了就行，那些家夥可不是你現在能打聽的，等你將來修為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此刻觀月似乎格外的有耐心，還真就解釋了一句。
    “師叔祖，晚輩雖然不知道對方什麽身份，但師叔祖這麽說，想來是斷定晚輩的性子將來定然不會跟他們尿到一個壺裏的了。
    而能被師叔祖稱為老家夥，那必然修為也不是晚輩現在這麽一個小小築基能抗衡的了。
    所以與其晚輩服下此寶，因為修為低微，遇到敵人直接就被發現，不如……
    晚輩鬥膽，想請師叔祖施個法術，將此物封印隱藏起氣息，由晚輩帶在身上，將來如若晚輩有了適當的時機，再選擇此道自行服下，或者晚輩修行中發現更合適的人贈與給他。
    這樣，更能給那些老家夥帶來更大的麻煩，不是嗎？”
    觀月略一思考陰冷的笑道“不想吃就不想吃，還找這麽多理由，哼！
    不過，你所說的也不無道理，你這才築基，確實太弱了。”
    隨後隻是看了楊諾手中的肉瘤一眼，那肉瘤就極速幹癟枯萎，失去活性不再跳動。
    楊諾心知觀月這是被自己說動了，連忙將肉瘤收進儲物袋，伏首跪拜，
    “謝師叔祖成全！”
    “小子，你可以滾了，不然…沒準本尊就改變主意了。”
    楊諾連忙起身，“是，晚輩這就告退。”
    他正打算退出去，結果胸膛就猛的受到一股推力，他踉蹌著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了身子。
    他還以為觀月反水了，立馬抬頭看去，卻發現自己哪裏還是在那個血肉之宴裏。
    遠遠看去，那月夜之下的山嵐上，依舊是那一大坨的血肉怪物癱軟覆蓋在山頂。
    自己居然就這麽頃刻間便被拋到了觀月觀大山之外！
    他遙遙衝著那坨肉泥拱手行了個禮，做足了樣子之後。
    這才轉身向著反方向走去。
    僅是走出數十步，周圍的環境驟然一變，荒涼的土石地麵變成了草木叢生的山道，天空中也不再是明月當空，而是一輪大日高掛著，持續散發著光和熱。
    楊諾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終於…總算是逃出來了。
    “你在幹嘛呢，我們等你半天了，還不走！”
    一個聲音在楊諾耳邊響起，瞬間，他全身的汗毛都驚得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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