黴斑遍布的石壁滲著寒氣，冥淵蜷坐在潮濕的稻草堆上，聽著隔壁蘇月璃逐漸微弱的哭喊。斜對角的鐵欄後，卿妤縮成小小的一團，褪色的粗布衣裳裹著單薄的身子，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枯葉。
    “小妤。”冥淵壓低聲音喚她，見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望過來，才繼續道，“你說自己像小魚，那小魚是不是該吃飽了才有力氣遊？”他不動聲色地在意識裏呼喚係統，“用10積分換兩個包子，給隔壁牢房的女孩。”
    “叮！積分扣除成功。”係統的機械音在腦海響起，下一秒，兩個熱騰騰的白麵包子憑空出現在卿妤膝頭。小女孩猛地捂住嘴，防止自己驚呼出聲，亮晶晶的眼睛在昏暗中像浸了水的琉璃珠子：“謝、謝謝哥哥！”她小心翼翼地捏起包子，蒸騰的熱氣氤氳著她髒兮兮的小臉。
    “小魚小魚遊啊遊，四麵八方皆自由。”冥淵輕聲念著童謠，用指尖在地上劃出波浪的形狀，“等出了這裏，你想去哪兒看真正的小魚？”
    卿妤咬了口包子，腮幫子鼓成圓團：“我想去......去南淵湖！聽阿娘說，那裏的水藍得像天空，小魚遊起來會帶起彩虹一樣的光！”她說話間，碎屑沾在嘴角，卻舍不得擦——這大概是她被抓來後，第一次嚐到熱乎的食物。
    突然，地牢鐵門轟然洞開。兩個持刀的嘍囉拖著昏迷的蘇月璃經過，她發間的玉簪不知去向，精致的襦裙上滿是泥濘。卿妤下意識抱住包子往陰影裏縮，冥淵則死死盯著嘍囉腰間的鑰匙串——青銅鑄造的鎖扣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山”字。
    “聽說寨主今晚要宴請貴客。”其中一個嘍囉啐了口唾沫，“咱們待會兒也能蹭點酒肉。”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卿妤卻突然把半個包子從鐵欄縫裏塞過來：“哥哥你吃！我、我真的飽了！”
    冥淵看著她用力鼓起的肚子，喉嚨發緊。他伸手接過包子，故意掰成小塊：“那我們一人一半，不許耍賴。”細碎的月光透過頭頂的氣窗灑落，照亮兩張沾著麵粉的笑臉。
    而在相鄰的牢房裏，帝洛川正用指甲在牆上刻下第三道印記。靛藍色的眼眸掃過卿妤遞食的畫麵，又轉向冥淵藏在袖中的小動作——少年指尖流轉的微光，分明是在嚐試破解靈力禁錮。林澤軒無聲地靠近鐵欄，金瞳中泛起冷芒：“他們今晚一定會放鬆警惕。”
    夜更深了，地牢深處傳來猜拳行酒令的喧鬧。卿妤枕著手臂蜷在角落，嘴角還帶著笑意，夢裏或許真的有一片湛藍的湖水。冥淵望著她安然的睡顏，將最後一塊包子塞進嘴裏——這積分，大概是他花得最值得的一次。
    潮濕的晨光透過氣窗，在青磚上投下蛛網般的光影。冥淵背靠著鐵欄坐下，指尖看似隨意地摩挲著腕間繩索——看似普通的麻繩下，靈力早已將禁錮符咒啃噬得千瘡百孔。帝洛川閉目養神，修長指尖有節奏地叩擊石牆，林澤軒則借著梳理銀發的動作，將一枚細針藏入袖中。
    “聽說了嗎？寨主今晚要親自來挑人。”門外傳來嘍囉的嬉鬧聲，“上次那幾個小妞叫得可真歡……”
    冥淵垂眸看向卿妤，小女孩正捧著他偷偷塞來的窩頭，吃得格外認真。他將最後一點清水推過鐵欄：“多吃點，小魚要養足力氣才能遊出去。”
    卿妤仰起沾著碎屑的小臉，眼睛彎成月牙：“大哥哥不吃嗎？”
    “我啊……”冥淵扯出一抹笑，餘光瞥見蘇月璃被拖進隔壁牢房的狼狽模樣，“早就吃飽了。”昨夜那兩個包子，他謊稱分食，實則全塞進了女孩兜裏。
    午後，兩個大漢踢開蘇月璃的牢門。她蜷縮在角落搖頭尖叫，卻被反手按在滿是汙垢的石壁上。冥淵別開臉，聽見林澤軒指節捏得發白的聲響，卻見帝洛川輕輕搖頭——時機未到。
    “小妤，你多大了？”冥淵突然開口。
    “十歲了。”女孩掰著手指頭，“阿娘說等我十二歲，就給我編好看的花環。”
    冥淵喉結滾動，聲音放得更輕：“那那些壞叔叔們……有沒有欺負過你？”
    卿妤歪頭思索：“他們說我太小了，要再過兩年……”她的聲音漸弱，像是意識到什麽，突然攥緊冥淵的袖口，“大哥哥會帶我走的，對不對？像小魚遊出淺灘那樣。”
    少年心底抽痛，伸手替她理了理亂發：“如果我說……我不是什麽好人呢？”他想起自己沾滿鮮血的過往，想起那些被碾碎的靈魂，“說不定我比那些叔叔更壞。”
    卿妤卻突然抱住他的手腕，臉頰貼著冰冷的鐵欄：“大哥哥會給我包子，會說小魚的故事。”她仰起臉，睫毛上沾著水珠，“阿娘說，肯把食物分給別人的人，心裏都有光。”
    遠處傳來寨主駕到的喧囂，嘍囉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冥淵突然笑了，那抹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小妤，看好了——大哥哥要變個魔術。”他指尖輕彈，看似結實的麻繩應聲而斷，帝洛川和林澤軒幾乎同時起身，銀發與金發在陰影中劃出冷冽的弧光。
    卿妤瞪大雙眼，看著那些不可一世的大漢在他們手下如同螻蟻般倒下。冥淵抱起她躍出牢房，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卻被少年用衣袖小心地擋住女孩的視線：“別怕，我們去看真正的小魚。”
    懷裏的小人兒突然伸手，替他拂去肩頭的血汙：“大哥哥的光，比火把還亮呢。”她輕聲說。
    地牢外，暮色正濃。山風卷著草木清香撲麵而來，冥淵望著懷中的卿妤，突然明白——有些光，從來不是因為完美無缺，而是即便身處深淵，仍願為他人燃盡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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