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們去哪兒啊？”佳佳接過張香君遞過來的外套，乖乖穿好，仰頭看著忙忙碌碌的張香君問。
    不知道為什麽，佳佳這一整天都不太舒服，這種不適感並不是身體上的，而是來自心理，小小年紀的她本能的感覺到不安。
    張香君正收拾打包著佳佳的衣物，所幸東西不多，除去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基本的都已收拾好了，她站起身，長舒一口氣，對臥室方向的李懷遠說：
    "懷遠，我這裏都收拾好了，你先把這個行李箱提下去吧。"
    “好，馬上來。”李懷遠在房間裏看了一圈，沒再看到屬於小孩的東西後，才朝客廳走過去。
    “就這一個箱子嗎？”李懷遠掃了眼地上的行李箱，看向張香君低聲問，看見小孩在看他，他又友好地朝佳佳笑笑。
    說起來，這還是李懷遠與佳佳的第一次見麵，往常她都是通過窗戶瞧的，看著麵前這個高大的，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佳佳怯怯地朝張香君的身後躲了躲。
    “嗯，辛苦了。”張香君摸了摸佳佳的頭頂，溫柔一笑。
    “好，那我先下去了。”李懷遠俯身提起箱子，朝樓下走去。
    腳步聲漸遠，張香君看向身側的小孩，伸出手，說：
    “佳佳，我們走吧。”
    “媽媽，我們去哪兒啊？”佳佳聽話的將手放入張香君的手裏，又問出剛剛那個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
    掌心的手小小的、肉肉的，是張香君不常接觸的觸感，這是她生下來的孩子，難以置信，這個孩子可以從當初那樣小小的一團，長成這樣一個雪白的小人兒，她忽然發現，自己作為一個母親，對於這個孩子成長變化的記憶竟然是空白的！她從這個孩子出生起，就沒有給予過她應有的關注！
    “我們去看看外婆。”張香君牽著佳佳的小手往外走。
    “什麽是外婆？”佳佳疑惑道。
    佳佳從出生起，生活的環境就隻有這小小的兩室一廳，客廳的窗戶便成了她探索外麵世界的唯一途徑。
    “外婆就是我的媽媽。”張香君柔聲的為佳佳解答。
    “媽媽的媽媽就是外婆！”佳佳想明白了，高興的說。
    “對，佳佳真聰明！”張香君順勢誇了一句。
    小姑娘頓時喜笑顏開，這是媽媽第一次誇她！喜悅將她心中的不安衝得一幹二淨，就連坐上車後很長一段時間，也還沉浸在快樂的情緒裏。
    張香君母親的家離張香君居住的地方有些距離，車內，張香君和李懷遠低聲說著什麽，佳佳聽不懂，小孩子的好奇心來得快去得也快，從扒著玻璃打量背道而馳的路邊景物到拿著手機胡亂的玩了會兒小遊戲，到最後倒在後座陷入夢鄉不過三四個小時，等到達目的地，已經是淩晨一點左右了。
    “這麽晚了，你母親應該休息了吧？要不明天再來？”連開了八小時車的李懷遠揉揉太陽穴，臉上是揮之不去的疲倦。
    “不行，會趕不上明天中午的航班的，你後天不是還要和那邊的老板吃飯嗎，這件事耽誤不得。”張香君也為難起來，這時間怎麽和她記憶中的不一樣，這些事都湊到一堆，像是亂麻一般，惹人心煩。
    兩人沉默下來，最後張香君抿抿唇，說：
    “這個地方相對來說還是很安全的，佳佳就算在外麵呆一晚上也不會有事。”
    “就這麽不想見你母親一麵嗎？我們這次出去，可能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李懷遠問。
    “我......不想。”張香君蹙眉，睫毛顫顫，露出一絲厭惡。
    “好，如果你決定了，就去吧，我在這裏等你。”李懷遠探身過去，在張香君眉心落下一吻，開門下車拿行李去了。
    “嗯。”張香君應了一聲，打開車門，去後座把佳佳叫醒，接過拉杆，然後牽著佳佳的手，朝記憶中的建築物走過去。
    ·
    夜色靜謐，深藍色的夜空中懸掛著一輪彎月，在它的周圍點撒著幾顆零星的星辰。
    巷子的路麵鋪著石磚，與鞋子相觸時會發出輕微的響聲，在如此祥和的夏夜中，一時間，腳步聲、行李箱滾輪發出的咕嚕聲、蟲鳴聲，以及遠處時不時傳來的犬吠聲，成了這片天地的交響樂。
    佳佳牽著張香君的手，睡意逐漸散去，她看了看周圍，好奇的問張香君：
    “媽媽，外婆住在這裏嗎？”
    張香君專注地看著麵前的路，輕輕應了一聲。
    見張香君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樣子，佳佳極有眼色的閉嘴了。
    終於，在沉默中，張香君帶著佳佳在一大門前站定：
    “佳佳。”張香君鬆開小女孩的手，側身從包裏翻出了一張陳舊的照片遞給佳佳：“這個，你要拿好，明天外婆從這個門裏出來，你就把這個拿給她看，知道嗎？”張香君指指門，彎腰對佳佳道。
    “知道了。”佳佳呆呆地接過照片，回答。
    “真聰明。”張香君摸摸小女孩的頭，誇道。
    不過這次，小女孩顯得沒那麽開心，她疑惑的問張香君：
    “媽媽，你為什麽要給我這個，你不見外婆嗎?”
    張香君搖搖頭，她將佳佳帶到石階上，溫聲道：
    “來，佳佳，你先坐這兒。”
    見佳佳坐好後，她說：“外婆不喜歡媽媽。“這是張香君第一次在佳佳麵前自稱媽媽，話剛出口就覺得十分的別捏，她語氣頓了頓，又改回來：“她不想見到我，所以我就不去見外婆了。”
    “那我也不喜歡外婆了。”佳佳直接道：“我也不要見到外婆！”
    小孩子的喜歡濃烈又直白，張香君一怔，隨即又笑：“聽話，佳佳，要努力讓外婆喜歡你，明白嗎？”
    看著張香君的動作，小女孩突然福至心靈：
    “媽媽，你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兩句話讓張香君慢慢後退的步子停下來，她破罐子破摔的轉身就走，見此，佳佳著急的站起來，要追上去，一直留意動靜的張香君立即回頭，對佳佳輕斥：
    “不許跟過來！”
    仿佛被施下咒語，佳佳定在原地，看著張香君漸行漸遠。
    “媽媽。”小女孩輕聲呼喚，張香君背影決絕，再沒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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