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才能放過我們？”
    薑離站起來，擦幹眼淚，轉過身一臉倔強地看向皇後。
    “放過你們？”
    “哈哈哈哈哈哈……”皇後愣了一下，剛剛的淚還掛在臉上，卻放聲大笑道。
    不知這皇後究竟是犯什麽病？
    時好時壞的，她看著皇後眼中噙淚卻放聲大笑的樣子，不禁感覺後背陣陣發涼，不過薑離已經有些習慣了皇後的反複無常，皇後一定瘋了！
    她又聽到皇後低聲說道，“小阿離，你可知，我為了這一天已等了太久！”
    說著皇後便走向了聖上所在的床榻，薑離防備地看著她。
    皇後走過薑離的身邊，窈窕婀娜的身姿扭來扭去，她萬般風姿地坐在榻上，薑離轉過身，不敢走神，謹慎地盯著她的動作，生怕她對聖上不利。
    皇後伸出手，摩挲了幾下聖上的臉，臉上盡是溫柔之色，一時間，薑離竟不知皇後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隻一時半刻，皇後便立時冷了臉，將手抽回，嫌棄地將那幾根手指在皇後鳳袍上蹭了又蹭，一臉嫌惡地看著床上那人，仿佛二人之間有多大的仇怨。
    薑離眯起眼，觀察著皇後的一舉一動。
    “你可知，這皇宮是會吃人的。”
    皇後似乎是不願看到聖上的臉，她別過頭，一臉促狹地看著薑離，“你可知，一個女子最好的年華都被埋葬在這冷冰冰的宮中是何滋味？”
    皇後緩緩站起，行至薑離身邊，二人都能感受到對方傳來的鼻息，薑離的眼眸緊緊盯著皇後那雙充滿怒火的眸子。
    “可你已經是皇後了——”
    “皇後？皇後！你以為我稀罕這皇後之位嗎？！”
    薑離的話還未說完就已被皇後怒吼打斷，眼前這個已然有些瘋魔了的皇後，讓她心裏升起一股惡寒。
    以往她隻覺得她雍容華貴，步步生姿，而且母親去世後，每逢她進宮皇後也是對她百般討好的，現在想來，也隻是因為當時舅舅的緣故。
    “你可知，這宮中的夜冰冷長寂，天天守著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你知道這有多痛苦嗎？”
    皇後帶著嗚咽之聲埋怨著。
    “你還有兒子。”
    薑離冷靜地出口，她覺得這皇後定然已經不正常了，她不知自己再說些什麽會不會惹怒這位皇後對她痛下殺手。
    隻能從她最重視的兒子身上找出口。
    “哈哈哈哈，兒子？是的，我籌謀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兒子！我的皇兒比什麽恒王奕王聰慧千倍萬倍！”
    皇後臉上掛著淚，卻瘋癲地說著，“憑什麽隻因他武藝差這一點就將他剔除太子人選？”皇後憤憤不平。
    五皇子會文不會武，此事滿朝皆知。
    然而大昭皇室還未統一周遭，每代帝王須選能文會武的皇子，這便是大昭好幾百年來不成文的規定。
    隻是這皇後陷入了權力的漩渦不可自拔。
    “冊立誰成為下代君王自有聖上獨裁，沒了二皇子，還有奕王殿下，你們竟犯上作亂，篡位謀逆！亂臣賊子，自古是沒有好下場的。”
    薑離搖搖頭平靜地說道，自古以來，亂臣賊子作亂，很少有好結局。
    前世之時，五皇子與二皇子分庭抗禮，鬥了許多年，最終還是二皇子被立為太子。
    今生恒王率先倒台，所以皇後與五皇子便對那皇位有了不該有的肖想嗎？
    “二皇子？哈哈哈哈那個蠢包！他已被禁足，卻還不死心地找上本宮，他教本宮挾持於你要挾薑家為我所用！這樣做他竟以為本宮最後能夠放過他？真是可笑！”
    皇後想起之前二皇子恒王前來尋她時那副喪家之犬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不過，他倒是真的給了本宮一個好東西，”說著皇後從懷中掏出一枚丹丸，薑離後退一步，有些驚恐地看著那藥丸，“之前本宮派給你那太醫，本以為他是個草包無甚用處，沒想到，他竟真的將你治好了？”
    皇後前進一步，薑離又後退一步。
    “不過無妨，恒王說，這毒一旦入口，便會將你的陳年惡疾都勾出來，治好了又如何？還不是要功虧一簣？”
    “我要讓你們都嚐嚐，得到的東西又失去的絕望之感！”
    皇後看著手中的小小藥丸，露出勝利者的微笑，“你若中了這毒，想必，薑家為了得到解藥，定會聽我號令。”皇後緩緩逼近。
    “你休想！”薑離緊咬住牙，她的毒才剛剛治好，她不要再服下什麽亂七八糟的毒。
    “這可由不得你。”
    皇後輕拍了兩下手，身後的屏風之後緩緩走出來一人，在看到她的那瞬間，薑離幾乎要將自己的眼珠瞪裂了，怎麽會？
    怎麽會是她？
    她為何在此處？
    “按住她！”
    皇後一聲號令，一個年老的嬤嬤便低著頭上前，將薑離從背後控製住，薑離搖著頭，大喊著，“嬤嬤，你是不是被她威脅了？”
    怨不得薑離震驚，那人正是薑離自小身邊就跟著的南初公主的隨身嬤嬤，金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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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刻應當在薑家的莊子上，守著母親的墳塋，靜待薑府的人前往。
    她不該在這裏的。
    “威脅？哈哈哈，”皇後逼近一步，示意金嬤嬤的手扣住薑離的下巴，迫使她將嘴張開，皇後瞅準時機，一下便將那枚藥丸塞進了薑離的喉嚨裏。
    “看在你快死的份上，便讓你做個明白鬼。”皇後垂眼看著因痛苦倒地的薑離開口。
    “你可知，她是何人？”
    皇後伸出柔滑白嫩的食指，指向金嬤嬤站著的方向，一臉期待的表情，她真是迫不及待看到曾經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如今接連遭受打擊的模樣。
    那藥一入口，薑離的視線便變得有些模糊了，金嬤嬤將手鬆開，她失去了方向，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你想，金姓，是哪國人？”
    金！金姓！大金一族的國姓！她，她竟然是？！
    金嬤嬤難道是臥底？
    “你再想，”皇後注意到了薑離迷茫的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到了她眼中的淚珠，踱著步得意地又緩緩開口，“恒王的生母是何人？”
    二皇子恒王生母是大金一族當年獻給大昭皇帝的旁係公主，進宮後被封為榮妃。
    薑離還記得，榮妃體弱多病，生下皇子便撒手人寰。
    金嬤嬤，金嬤嬤竟是？
    薑離看向金嬤嬤，她已有些看不清楚。透過模糊的光影，那是曾經那麽熟悉的一張臉，如一如她印象之中那般慈祥的麵容。
    如今的金嬤嬤麵對她，是一副冷漠到讓薑離心下生寒的模樣，薑離感覺自己的心都在痛，似針紮一般。
    沒想到重活一世，被親近之人背叛的感覺還是這樣的難以忍受。
    “你可曾想過，”皇後心裏甚是舒適，因為薑離已痛苦不堪。
    她為何這般痛恨薑離呢？
    她的命太好了！
    她憑什麽就沒嚐過她經過的苦痛？
    她憑什麽？
    她定要她嚐一嚐，這噬心之痛！
    玉口輕啟，輕飄飄的語言足以讓薑離內心潰散碎裂。
    “或許你母親的死，也與此人有關？”
    她輕柔地開口，聲音溫柔到了極致，可這柔聲話語落在薑離耳中，便猶如旱天大雷，劈得她身心俱痛，自己好似已經沒了感覺。
    薑離的腦中一直回放著這句話。
    母親之死與金嬤嬤相關？
    可是金嬤嬤不是服侍在母親身邊的老嬤嬤了嗎？
    她怎會？
    她怎會啊！
    “嬤嬤…我要你親口對我說，你便是那不軌之人…”
    薑離使盡全身力氣爬起來，伏倒在金嬤嬤腳下，她滿麵淚珠，手被捆綁，斑斑血跡早已染紅了那草繩。
    美目垂淚，美人狼狽，饒是誰見了都會生出一股憐惜之情。
    金嬤嬤垂眸冷眼看著這個她“疼”了許多年的女子，眼眸都不曾動一下。
    以往薑離摔破點皮，金嬤嬤總會閃著淚花輕柔地替她擦拭上藥，如今薑離不信，她不信，前世今生，她一直依賴著的金嬤嬤會這般對她，她不信。
    “當年，南初公主害死我姑娘，我為了替她報仇，潛伏在公主府多年，偽裝做小伏低，終於成了南初公主最信賴的人。”
    金嬤嬤的聲音滄桑，還是薑離記憶中的聲音，隻是不似尋常那般關愛於她，話中再無半點溫度。
    薑離抓著金嬤嬤褲腿的雙手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垂下，她就這麽半坐著，攤在地上，雙手被綁著胡亂放在腿上，雙目呆滯，輕輕地呢喃著。
    “別說了…別說了…”
    “薑丞相對公主無微不至，終於讓我在她生產之時尋到了機會，雙生子落地，南初公主的氣血本就耗盡，我故意支走穩婆，用被子將她捂死，她沒掙紮兩下就死了。”
    金嬤嬤平靜地仿佛在說一件尋常的事。
    薑離的瞳孔已然沒了神采，聽到這話時，瞳孔周遭血絲布滿，仿佛已然泣血。
    娘親！
    娘親竟是被生生捂死的！
    薑離眼中的淚蓄滿一滴滴地流下。
    “啊！”
    痛徹心扉的叫喊聲響徹了整個廳堂，她接受不了這般殘酷的事實。她真傻，兩世她都深深地相信著這個老嬤嬤，對這個於她有殺母之仇的人和平共處了兩世之久！
    她怎能不恨！
    薑家眾人一直以為母親是因為生了雙生子，氣血虧損得厲害，才沒挺過來，沒想到！
    沒想到，竟是被奸人所害！
    薑離緩緩抬起頭，木訥地看向麵無表情的金嬤嬤，奸人竟在她薑府潛伏了十幾年！
    她自己竟認賊作親整整兩世！
    她緩緩閉上眼，腦中無限回放著前世今生金嬤嬤對她的每次關心和溫暖。
    有目的亦或是成了習慣，她已不想再深究。
    再度睜開眼，薑離的眼中再沒有對金嬤嬤的敬重與依賴，代替的是無盡的恨意與滔天的怒火。
    “你不用這般看著我，”金嬤嬤終於正眼看向薑離，眼中卻是不加掩飾的嫌惡，“你幼時的性情大變，是我下的毒。”
    金嬤嬤蹲下來，抓住薑離的下巴，薑離感覺自己的下巴生疼，被捏著的肉已沒有血色，眼中噙著淚，卻依舊倔強地瞪著金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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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而又繼續聽到金嬤嬤說，“我本打算不再對你下毒，可奈何，你們竟陷害恒王殿下，害他被禁足！我隻能找準時機再次給你下毒。”
    金嬤嬤眼中盡是惡毒，薑離卻很是想笑，她的嘴角牽扯出了一絲嗤笑，下巴還被金嬤嬤牽製著，已然變了形，薑離這一笑，顯得很是詭異。
    “眼看著奕王勢大，我隻得聯合皇後，恒王是我的主子，我不會讓你們白白傷害他！”
    說著金嬤嬤便大力一甩，薑離便被摔倒了地上。
    “金嬤嬤，這些年，你裝得可累？”
    薑離擦幹淨嘴角的血跡，戲謔地看著堂中的人，這個她曾經當成了至親的人，多可笑？
    她害了母親，還來害自己，在府中裝了這麽些年，竟隻為了可笑的舊主？
    原來自己一世暴躁易怒，此生又不明不白地中毒，皆是恒王一黨多年籌謀的勝果？
    薑離心中漸漸清明起來，回想起自己確實是去了莊子上才會終日煩躁，心緒不穩，此前中毒不深，因此並未於身體有礙，這次因著皇後的關係，嬤嬤下的毒加重，她才一病不起。
    怪不得前世中，自己被秦胥囚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竟不全是因為囚禁之故，竟與這毒有莫大的關係！
    “你笑什麽？”金嬤嬤不理解薑離這時候還笑得出來？
    “我覺得很可笑，你可知，我娘親根本沒有殺淑妃，”薑離抬眼看向金嬤嬤，看到她的瞳孔都變大了，薑離就繼續說。
    “可巧，我正好知道這麽一樁秘事，”薑離倒騰了一下自己的腿，端坐下，“淑妃早早便生下二皇子，你認為是我娘親更有殺機，還是作為中宮多年依舊無子無女的皇後更有殺機？”
    金嬤嬤狐疑地看向皇後，皇後這時登時便收起了那副看戲的表情。
    本以為她倆就這樣互相拉扯能解決其中一個，誰曾想薑離竟然知道是她背後下的毒手，遊戲就不那麽好玩了。
    不過倒也好，反正她最後都沒想留金嬤嬤一條命。
    “你個蠢出生天的老貨！本宮告訴你也無妨，當日，本宮早就便買通了穩婆，若榮妃產子，便直接去母留子，不留後患。”
    皇後的話語終於將金嬤嬤激怒了，她這麽多年潛伏在薑府，千辛萬苦殺害了南初公主，給薑離下毒，整整十五年，十五年啊！
    如今卻告訴她，她一直恨錯了人？
    金嬤嬤癱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後。
    皇後翩翩走來，站在二人中間，炫耀著得勝者的戰果。
    “如此，便讓我送你們上路！”
    說著皇後掏出一把劍，就要刺進薑離的心髒！
    薑離想要躲開已來不及，千鈞一發之際，薑離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身體，橫著向她飛撲而來，生生替她擋了這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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