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向著薛常景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她對他委以重任，將宮中護衛全權交付，他就是這樣看守宮城的？什麽阿貓阿狗全都放進來了，豈不壞她大事！
    薛常景並不言語，麵對皇後的毒罵隻無奈地聳肩以示自己無能為力。
    奕王既然已經出現在了殿門口，百官之中更是坐不住了，有英勇善戰的奕王殿下，誰還想擁護軟弱無奈的祁王？
    誰人不知大昭自古以來以武為尊。
    如今奕王出現，諸人自然是覺得終於找到可以將大業托付之人了，除卻與薛家有利益牽扯的幾家大臣，其餘的皆一邊倒向了奕王。
    雙方膠著之際，隻聽見有人大喊了一聲：“今日宮中好生熱鬧！”
    恒王！
    他已悄無聲息地出現了祁王的身後，祁王受到了驚嚇，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宣兒！”
    皇後擔憂出聲，如今恒王、奕王皆出現在宮中，薛常景這個廢物！
    都進來了！都進來了！
    真是瘋了！
    “聖上早前已下過聖諭，恒王品行不端，禁足王府，殿下如今出現在宮中，豈非抗命？”
    祁王就一屁股坐在恒王腳下，再也沒力氣站起來了，這副景象落在皇後眼裏，自己的兒子哪怕再沒出息，也是輪不到旁人欺侮的。
    “母後說的是，兒臣自是應當在王府思過，不過近日來，兒臣聽聞父王病重，今日宮中法師特意與兒臣透露，他算了一卦，若兒臣今日進宮探望父王，或許父王之病可有轉機，兒臣拚死冒著被父王處罰的風險前來，不過為了全兒臣一個孝心罷了。”
    恒王自始至終都是這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說話滴水不漏，與秦胥果然是相似的人，他們總是讓人找不到錯處，就算是他抗命而來，這套說辭就算在聖上麵前去說，聖上也是不忍責怪的。
    從恒王出現後，奕王的眉頭再也沒舒展開來，因為他知道今日真正的對手已經出現了，是的，他們從來沒將皇後一黨放在眼裏，今日的對手，是恒王與秦胥。
    他們手中有薑離，這個足以令整個薑家俯首的女子。
    就算是奕王，也是要顧忌的。
    “還請奕王殿下、恒王殿下求見聖上，求得旨意，以正宮闈！”
    底下的大臣都開始坐不住了，紛紛表示自己的立場，早先站定皇後一黨的幾位官員現在也不吱聲了，這可是謀逆的大罪！誰人敢在局勢這般不好的情形下去支持皇後與祁王。
    “恒王兄今日來，僅是擔憂父王身體？”奕王拉著綁著薛常景的繩子緩緩走到百官身前，站在李燮老將軍身旁，一臉探究的意味。
    皇後又向薛常景投來一記眼刀，對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她很是生氣，畢竟她都允諾事成之後給他莫大的好處，他怎的就如此不上進！果然骨子裏還是那個天天隻知道花天酒地的紈絝。
    爛泥扶不上牆！
    薛常景卻不甚在意，他對上皇後惡毒的目光無奈地擺了擺手，似乎被奕王挾持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奕王何意？本王來探望下重病的父王都不可以嗎？”恒王環視一周，接著開口：“更何況今日，這裏發生了這樣大的事，祁王弟身著龍袍，皇後娘娘已然以哀家自稱，父王如若醒來，看到這一幕，想必是會動大怒的。”
    皇後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祁王此時已經收斂了心緒，不再哭了，站起身來，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下高台，頂著一張淚眼婆娑的臉直接走到了自己娘親的背後，就像小朋友受到欺負時委屈地躲在家裏大人身後的那般。
    這幅景象，落在大臣們眼中，哪裏還有支持他的想法。大昭作為兵力最強的國家，若是跟著這樣昏庸怕事的君主，哪裏還有收複邊境小國的希望？
    雖說朝中眾臣很是有些爭權奪利的利益糾連，但是在麵對大是大非的時刻，還是拎得清的，如今祁王謀逆已成定局，接下來就看恒王與奕王究竟誰能鬥得過誰了。
    可是這兩位的實力都不容小覷，不知最後鹿死誰手，一時間都不敢輕易站隊了。
    “護衛軍何在！”恒王怒意直衝雲霄，霎時間一群鐵甲護衛衝了進來，將皇後與祁王緊緊圍住，一排排鐵青的麵具昭示著這並不是宮中普通的護衛軍，在場的隻有奕王清楚，這就是恒王私下豢養的暗衛。
    他的暗影衛很久以前就打探到恒王養了一大批的暗衛，隻是一直很是小心，從未現過身，今日竟然沉不住氣將這暗衛都悉數調動了來，隻不過借了個護衛軍的名頭，隻有奕王與薛常景知道，宮中的護衛軍早已被薑家控製起來了。
    “薑丞相！”
    “薑丞相！您終於來了！”
    “薑丞相！就等您來主持大局了！”
    眾人的喧鬧聲將目光帶到殿門口，隻見薑舜著一身蟒紫朝服，絲絲銀發交織的青絲被玉冠束起，胡須都一絲不苟得梳到一起，很是精神。
    他並非故意晚來，今日事是他們幾人籌謀許久的，自然是要做到完美才可保證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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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奕王身邊時，薑舜的頭微微側過，與奕王交換了個眼神，便長身直立於高台之下，望向恒王那張勝券在握的臉，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隻聽見鏗鏘有力的嗓音回響在大殿之上。
    “今我大昭帝病弱，小人趁機作祟，皇後祁王逼宮已伏法，恒王、奕王殿下勤王有功，奉帝命當賞！今日之事暫且到這，萬事待我帝身子完全恢複後再行定奪！”
    恒王啊恒王，若你懂得見好就收，今日到此收手便罷，若執意逼迫，隻怕後果，不是各自都能承擔得起的。
    恒王微笑著，嘴角上揚起幾乎不可見的弧度，他的微笑之中蘊藏著的威脅之意已經毫不掩飾，薑舜講話時，已有一行人很是小心地從後殿進入，默默地站到了恒王的身後一處。
    薑離被捆綁著手腳，被秦胥一行人帶著來到了殿中，文武百官都在台下，李燮老將軍，薑舜薑丞相，奕王綁著薛常景，皇後與祁王抱作一團被一群鐵甲護衛緊緊地看了起來，薑離察覺到身邊的李岑在看到殿中那一襲蒼老但挺拔的人影時，身形都抖動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恒王身邊的人影突然變得多起來，眾人心中都道怪不得他一人站在高台之上竟然一點慌亂都沒有，原來是留有後手！
    看著薑舜原本堅定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絲動搖，恒王心中冷笑著，昔日裏他也算很是尊敬這個姑丈了，想來他堂堂皇子，根本不用對他這個丞相有多客氣，不過是看他與父王有過生死之交，地位超然，薑府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不用多說，平日裏賣他幾個麵子，今日情形於他是大有優勢，薑離在他的手中，陛下又受他們控製，他完全占據絕對優勢。
    小小丞相而已，他是不必放在眼裏的。
    隨著薑離的出現，薑舜和奕王一行人的眼眸都緊了緊，雖然他們早就計劃好了對策，可是如今看著薑離身處在對方陣營之中，還被捆住雙手，不免都有些心裏打鼓，可就算是這樣，今日也定要保住薑離的性命。
    似是感受到自家父親的些許緊張，薑離偏過頭給了薑舜一個安心的微笑。
    可是如何能夠安心？
    經過半路的箭雨截殺，薑離的發絲都是淩亂的，雙手被捆住，嬌嫩的肌膚已然紅了一大片，之前的舊傷還未好透，又添了新傷，可是她依舊笑著看向自己的父親，想要讓他安心些，以大局為重。
    想想兩年前，她還是一個驕矜任性的姑娘家，如今卻也懂得舍生取義，為家為國，身為父親，雖然驕傲自豪，可誰不想自家女兒能夠平平安安，薑離如此小女子，竟然身涉如此決絕之境，他真是愧對亡妻臨死前的囑托。
    七尺男兒，寸寸鐵骨，此時竟也紅了眼眶。
    “本王今日不過請令千金來府中飲茶而已，薑相不必緊張，”恒王負手而立，悠閑地在高台之上來回踱步，“如今國無主事之人，不知眾卿家有何高見？”
    “國不可一日無君，恒王殿下為皇子之首，還請殿下代為監國！”
    台下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恒王身旁的秦胥也跪下高喊著，大臣之中零零散散的都開始跪下大喊求恒王主持局麵。
    奕王眼眸眯起，這個家夥，還真是有備而來。
    眼看局勢如此膠著，薑離心中一緊，事到如今，難道還是逃不過恒王掌權的命運嗎？
    薑離的眼神由恒王轉向站在她身前的秦胥，他的表情已極力壓製了，但是薑離還是可以感覺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得意、快活。
    “你說，今日會是何種結局？”
    薑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竟然是李岑能說出口的，他此時應該思考的不是如何能攪亂局麵給自己尋些樂子嗎？
    如今，怎的也開始關心起朝局變換？
    薑離心中多了些別樣的感覺，她目前還不知到底是什麽，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她可以確定的是，身邊的人，奕王、薛常景、還有李岑，他們身上，定然藏著很多秘密。
    “不論如何發展，邪定然不能壓正。”薑離收回自己探尋的眼神，一臉堅定地看向台下，這許多人，皆是朝廷重臣，皇親國戚，世家之人。
    其中不乏赫赫威名的將軍，以筆為器的文臣，齊聚於此，是為了大昭國本，為了家國安定，可真正懷此報國忠誌的人究竟占了幾成？
    天下攘攘，皆為利來。
    因利益而結合之人，也定會因利益而散。
    這是亙古不變的哲理。
    可若是放任這股風氣在大昭王室中瘋長，隻怕虎視眈眈的西北金國，南疆會趁亂給大昭致命一擊。
    李岑聽罷露出了他很是紈絝的笑容，薑離白了他一眼，在李岑看見漂亮的小姑娘時總會露出這種笑容，嘴有些歪起來，很是張揚，李岑的模樣其實不醜，相反還帶了些武將世家的英武之氣，隻是自小養了些壞習慣，才讓李老將軍那樣生氣。
    這是他發現獵物的信號。
    薑離不願與他多說，眼看著這場監國之爭就要花落恒王，父親他們或許該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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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王殿下可是忘了？陛下早已下令殿下王府內思過，想來今日若是恒王殿下代行監國之權，陛下醒來後隻怕會震怒。”
    果然是我的好爹爹！
    薑離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了，起初她還以為薑舜會因為她的緣故，向恒王低頭，原來是她想多了，父親一生剛直中正，是她小人之心了。
    恒王臉上的笑容卻似僵住了，他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薑舜的目光中都帶了些不同尋常的威脅和冷意。
    如今廟堂之上，兩位皇子，三朝老臣，威嚴國相，下有文武百官，場麵不可謂不恢弘，上位者之間的硝煙彌漫，緊張的氣氛在台下每個人身邊流動，人精似的諸人皆等著視風向而動，此刻僵持之間，竟無一人站出。
    恒王的臉上冷意越來越重，最後，臉上那一抹得意的笑容終化為一道示意，身後的秦胥已然得令，悄無聲息地拔出腰間的短刀，直抵上了某人的腰間。
    感覺到腰被什麽東西抵住，薑離下意識側頭，隻見李岑不知何時已被肘擊開來，秦胥那張臉放大在眼前。
    秦胥，我們終是要走到兵刃相見。
    前世血仇早已注定，不論如何都避不開。
    薑離眼中並無驚詫，這等冷靜，倒是讓秦胥心下生疑，想來他初入京城之時，剛好趕上薑舜壽辰，經恒王授意，特意過府拜會。
    遊逛之時，於薑府荷花池邊瞥見一抹身影，她就坐在光影之下，碧波蕩漾，玉荷輕擺，琉璃長亭，白玉欄杆，佳人如許。
    那樣一襲白色身影，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闖入他的眼睛，這抹白與蘇婉婉不同，自他與蘇婉婉大漠相識，蘇婉婉便一直愛穿素色衣衫，他也很愛這清清淡淡的配色。
    配上蘇婉婉柔情貼心的性情，柔弱的身姿，饒是多凶猛的漢子都會為她化為繞指柔。
    他原以為他眼中僅會有蘇婉婉一人。
    他原以為蘇婉婉便就是這世間最是純白的女子。
    他原以為他不會再為第二個人心動。
    可是那日後，他腦中便一直會想起那抹薑府裏的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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