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拎著一個鐵鍁，掄圓了重重砸在一隻小妖獸身上，妖獸瞬間斷了氣，身體幾乎被砸進土裏。
    許未記得這個少年，她用衣服兜住了大米和饅頭。
    許未轉轉頭，一個妖獸帶著沉重的殺氣，撲向兩個站在一起的小女孩。
    許未看得心驚肉跳。她下意識奔跑起來，衝向兩個小小的背影，同時砸出一個大火球。
    可是太遲了。
    她看見得太晚了。
    妖獸撲在兩個女孩的身體上，紅色的鮮血噴湧而出。
    許未愣愣地站在兩個女孩身後，心髒劇烈跳動，她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濺在了自己的臉上、眼睛裏。
    許未雙眼刺痛，不知道是因為血液，還是眼淚。
    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耳朵轟轟作響，頭重重埋在地上。
    一個笑聲響起，緊跟著一個略帶熟悉的聲音：“神姐姐，你幹什麽呢？”
    許未猛地抬起頭，透過刺痛的眼睛和朦朧的視線，兩個小女孩好奇地看著她。
    “哎呀，神姐姐，”右邊的女孩放下手裏沾血的菜刀，湊近許未，“你眼睛濺進血了，很難受吧。”
    “我給你吹吹，吹吹就不難受了。”
    許未歪歪頭，避開女孩吹出的氣。看向左邊同樣拿著帶血菜刀的李鈺，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你們沒死？”
    “死，”李鈺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沉著冷靜的笑容，“就憑它？”
    “就是就是，”女孩撇撇嘴，“神姐姐瞧不起人。”
    許未揉揉眼睛，站起身，看見兩個女孩身後躺著一具妖獸的屍體，上麵有兩個被菜刀捅過的痕跡。
    “你們可真厲害，”許未一時詞窮，“不害怕嗎？”
    女孩嘻嘻笑著：“怕它幹嗎，它隻是個喜歡欺負人的壞蛋。”
    許未問：“它欺負過你？”
    “對呀，”女孩踹了屍體一腳，“那時候鈺鈺還沒出生呢。我可不能讓她欺負鈺鈺。”
    “不要！不要殺它！”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吼著。
    許未循聲望去，一個中年女人抱著一隻受傷的小妖獸，不住地哀求：“不要殺它，求求你們不要殺它！”
    兩個女孩跑了過去，許未跟在後麵。
    放眼望去，整個村頭躺滿妖獸屍體，女人懷裏抱著的似乎是最後一隻還留有呼吸的妖獸。
    所有人都圍在女人身邊，看著她抱著妖獸痛哭失聲。
    顏寧站在人群的最前麵，手足無措，看來打傷妖獸的人就是她。
    楊眉拉著顏寧，把她往後拽了一下，讓她離開眾人的視線，進入人群。
    楊眉走向痛苦的女人，蹲下來問：“李姐，怎麽了？”
    女人露出絕望的表情，拚命搖頭：“不要殺它，不要殺它……”
    “為什麽？”楊眉的語氣嚴厲起來，壓抑著怒氣，“它們把你們害成這樣！而我等了一年才找到把它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女人喃喃自語：“它不是妖怪。”
    “什麽？”
    “它是我的孩子啊！”女人大喊一聲，發出絕望的嘶吼。
    楊眉語氣平和下來：“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快回家休息一下吧。”
    楊眉的話落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撿起它。
    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楊眉一下子回過頭，震驚的眼睛看向村民們。
    村民們的眼神告訴許未，女人說的是真的。
    楊眉一步步走了回來，站在李陽麵前。她麵無表情，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怎麽回事，她什麽意思，你們為什麽不反駁她？”
    李陽重重歎了一口氣，視線掃過幾個異能者，艱難開口：“這些妖獸，都是我們村的村民。”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許未心上。
    上一次一口氣殺這麽多人，好像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謝晏雙手抱胸，命令道：“說具體點。”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李陽問，“我們村裏一個男人都沒有。”
    餘梨偏偏頭：“不奇怪啊。”
    “確實。”許未點點頭，前世二十年的時間裏，她見過很多這樣的村子。
    周錦看著她們，默默說：“我倒是覺得挺奇怪的，因為我們村男人很多。”
    顏寧沒有回答李陽，而是追問：“所以這些妖獸，是你們村的男人們變的？”
    “是，”李陽解釋道，“五年前，我們村來了一個商隊。他們說要帶著我們村的男人們出去做生意，發大財。”
    “他們答應了。”強壯女人嗤笑一聲，“跟我們說，等發了大財就回來，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可我們不讓他們去，”李鈺身邊的女孩接話，“我們都覺得那些人是騙子。”
    “對，”強壯女人摸摸女孩的頭，“可是不管我們怎麽勸，他們都不聽，鐵了心要走。”
    女孩說：“我們勸他們，他們還罵我們。”
    李陽說：“所以在一個晚上，她們偷偷走了，同時帶走了村裏所有的男孩。”
    “我知道，爸爸不會回來了，”女孩單純的眼睛裏帶有一絲恨意，“不然他是不會把弟弟帶走的。”
    “一個月之後，他們回來了，但已經不是人了。”強壯女人補充道，“原來那些商人是一群男巫。他們被騙走了所有東西，還被變成了帶有詛咒的妖獸。”
    女孩憤憤不平：“他們待在哪裏，哪裏就會生靈塗炭。”
    許未有點困惑：“那他們為什麽要攻擊你們，為什麽不離開李家村的範圍？”
    “因為他們恨我們，怪我們沒有攔住他們。”李陽看著最後一隻張牙舞爪的妖獸，“真是可笑，他們不去怪自己，不去怪騙他們的人，反倒來怪我們。害得我們整整五年不得安寧。”
    強壯女人撿起扔在地上的鋤頭，望向層層疊疊的屍體：“所以我們開始獵殺他們，殺得多了，我們就能過一段時間相對輕鬆的日子。”
    “但他們一直在變強，”李陽雙手叉腰，眼神不善地看著抱著妖獸無聲哭泣的女人，“誰能想到，當人的時候什麽活都幹不了，當上妖獸這麽難搞。”
    李陽緩緩走向女人，居高臨下看著她和她懷裏的妖獸：“李姐，你是不是忘了，當年你拚命攔著他走，結果被他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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