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鼎之問過杜卿，那天在公司，那個人為什麽叫她“杜二”。
    杜卿告訴他，自己其實並不是杜家行二的人，無論怎麽論她都不行二。
    那人叫她杜二是因為杜卿是這一代唯二繼承人中年紀更小的那個。
    杜家本家杜卿行七，其實應該是杜七小姐，杜芷行三。
    杜卿小時候，杜家人還很多，同輩人都圍在一起薅樹葉看螢火。
    那時他們中年紀最大的是行一的杜央，那時她十一歲，她也是杜家準繼承人，是名正言順的杜大。
    家裏的弟弟妹妹都由她帶著。
    杜卿也不例外。
    杜家很團結，哪怕杜卿父母雙亡，也不會有人拿這件事來說嘴杜卿。
    杜芷是僅次於杜央的繼承人候選，那時她是杜二，杜卿是杜三。
    可惜時過境遷，杜大變成了杜芷，杜二變成了杜卿。
    那是一個很平靜的夜晚，杜央把每個孩子都送到了各自的房間，然後帶著杜芷和杜卿去了一個小訓練場。
    “大姐姐，我們為什麽要今晚出來訓練啊？”杜芷好奇的問。
    杜卿也附和的點點頭。
    杜央板了板臉說：“因為今晚天氣很好，運勢也很正，我幫你們兩個築一下基。我記得你們都進一重了吧？我幫你們把化物的炁引出來。”
    杜央說著伸手按在了兩個小豆丁的肩膀上，淺藍色的炁順著杜央的手爬上了兩個人的身體。
    杜卿伸出手，看著手周圍的白色的炁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她迷瞪的開口問：“姐姐，我的手被包住了，你看。”
    杜卿高高舉起那隻小手，舉到杜央眼前讓她看。
    “七妹妹好棒，你的天賦在這一代果真遙遙領先啊，難怪老師要你這麽小就來修煉了。”杜央揉了揉杜卿的頭，笑著說。
    “姐姐！姐姐！我也有！你看。”杜芷也舉起了胳膊讓杜央看她手上的炁。
    練習逆生的人炁的顏色都淺，杜芷也不例外。她的炁是淺灰色的，像煙霧一樣。
    “三妹妹也很棒，你們兩個先繼續練炁，等回了三一門老祖宗就會教你們化物的。”杜央也揉了揉杜芷的頭說。
    她是所有人的姐姐，要端好每一碗水！不能厚此薄彼。
    弟弟妹妹們都很好，要好好照顧他們，兼顧起大姐的職責。
    那天夜裏的月很美，風也很溫柔。
    可惜這陣溫柔的風吹散了年輕的生命和稀薄的聯係。
    那一場很普通的大火，山火是從哪裏燒起來的已經不得而知了。
    本來以這樣的火勢來說，燒死一位已經入門幾年的異人是不太現實的。
    但是山上還有那麽多幼童，他們還有不少都不是異人，而且在已經睡熟的情況下，他們誰都無法逃離山火。
    杜央一趟又一趟帶著弟弟妹妹跑出來，從中隔離出了一個阻燃帶，把弟弟妹妹們都放在裏麵。
    這裏麵最小的就是杜卿和另一個小男孩，都隻有五歲，最大的也不過是七歲的杜芷。
    山上此時沒有大人，或許也是別人算好的，目的就是為了這群年紀尚小的孩子。
    杜央最終留在了山裏，等山火結束的時候，杜卿和杜芷偷偷跑了上去尋找杜央，隻找到了一具焦黑的分辨不出人樣的身體，和她身下一個呼吸微弱的孩子。
    杜卿試探著伸出手去碰這個焦黑的看不出人樣的人。
    杜芷攔下了她的手：“老七，你聯係老祖宗和老師了嗎？”
    杜卿點點頭，她在山火結束信號恢複的那一瞬間就把消息發了出去。
    “那我去把六弟抱出來，你別亂跑，就在這等我。山下的弟弟妹妹們也都還在那個圈子裏。希望沒有意外吧。”杜芷說完就小心的從焦黑的身體下把那個睜大著眼睛怔愣著的小孩抱了出來。
    “六弟，醒醒！”杜芷小心的搖晃著懷裏的小男孩，他的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眼神呆滯無神。
    “三姐……下麵好像來人了？”杜卿指著遠處的方向，眼神驚恐的說。
    杜芷頓住了，順著杜卿手指的方向，能看到一批穿著防護服的怪人拉著一個籠子在前進。
    籠子裏麵的是她們的弟弟妹妹，有的huns是血不知死活，有的拿著畏懼的眼神看著前方的人。
    “快走，七妹。”杜芷把懷裏的男孩塞到了杜卿手裏推了她一把，讓她快跑。
    “三姐……”杜卿被推的踉蹌了一下，不過她沒停留，徑直朝著後山跑去。
    山上各處都是倒塌的被燒的漆黑的樹木，杜卿腳步不停，一直往深處跑著，她不敢回頭，也不敢去聽身後的聲音。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腿上，一步不停。
    杜卿能看到遠處的天好像變了，地好像也在動。
    發生了……什麽？
    杜卿緊緊抱著懷裏的蜷縮成一團的男孩。
    明明是哥哥，卻要被妹妹抱著，他為什麽還不醒？好奇怪，老師什麽時候才會來。
    杜卿躲在一棵碩大的樹樁後，她快要跑不動了。
    不知道三姐怎麽樣了？她沒事吧？
    “卿兒，這是怎麽了？”岑安看著蜷縮成一團的孩子身邊另一個已經失去呼吸孩子，不敢置信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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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卿愣愣的抬起頭，看到來人她哇的一聲哭著撲了上去。
    “老師，哥哥姐姐們都被抓走了，三姐為了讓我跑出來自己留在了那裏！”杜卿埋在岑安腿上大聲哭喊著。
    岑安抱起杜卿輕拍著後背安慰她：“沒事啊，沒事，老師來了，你們老祖宗也來了，別怕啊。不會有事的。”
    杜卿躲在安穩的懷抱裏沉沉睡去，她已經緊張了一整個晚上了，如今突然安定下來，也撐不住睡意了。
    岑安看了眼地上的男孩，歎了口氣把這孩子也抱了起來，然後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麵是杜如煙過去的方向。
    “希望能有個好結果吧，唉。”岑安沿途搜尋落單的孩子，不過並沒有找到。
    一刻鍾後，杜如煙帶著幾個小孩子回來了。她懷裏抱著的是還活著的，身後木板上拉著的是故去的孩子。
    兩人相視無言，隻是默默的孩子們帶了回去，把過世的孩子埋了下去。
    後來誰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杜家的孩子也很少離開三一門。
    血債血償，可失去了的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來。
    杜家不曾重新排過族譜，那些孩子的名字也還在族譜之上。
    杜卿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她隻知道那座山上屍骨無數，那些哥哥姐姐的仇也被報了。
    後來的後來，她已經快要忘記那些事情了，可那日做下隔離帶，把她放進去的少女身影依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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