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門總壇的大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巨獸腹腔。殿頂極高，嵌著數盞青銅古燈，燈油該是摻了西域寒脂，昏黃的光焰裹著細密的黑煙，在穿堂而過的陰風裏忽明忽暗，將四壁上猙獰的惡鬼浮雕映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那些浮雕仿佛活了過來，獠牙上的血紋在光影裏流轉，正無聲地窺視著殿內的每一個人。
    高台之上，玄鐵鑄就的王座泛著冷硬的暗光。地獄老祖斜倚在王座裏，玄色長袍拖曳在台階上，衣擺繡著的血色骷髏頭，在搖晃的燈火下像是要從布料裏爬出來。他的臉隱在王座上方垂落的陰影裏，隻能看見一雙狹長的眼，瞳仁是深不見底的墨色，此刻正半眯著，周身散出的寒氣讓殿內的溫度都降了幾分，連空氣都像是結了層薄冰。
    殿下跪著兩個人，正是宇文彪和宇文方。兄弟倆一身玄甲染了血汙，甲片碰撞時發出細碎的聲響，在死寂的大殿裏格外刺耳。宇文彪頭埋得極低，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冰冷的金磚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喉結滾動了幾次，才勉強壓下聲音裏的顫抖“老祖，紅石寨……丟了。”
    這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深潭，卻沒激起半點波瀾。高台之上的地獄老祖沒有任何反應，連眼睫都沒動一下，隻有殿外傳來的夜梟啼叫，斷斷續續地飄進來，更添了幾分詭異。
    宇文方見兄長說完後大殿陷入死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偷偷抬眼，瞥見老祖袍角的骷髏刺繡，又慌忙低下頭，補充道“是歐陽逸飛、梅降雪和玄天道長他們……三人聯手，帶了三十多個武林正道，突襲了紅石寨。我們兄弟拚死抵抗，可那歐陽逸飛的‘龍淵劍’太快，梅降雪的‘寒梅鞭’又能凍住兵刃，玄天道長還會布‘七星陣’……寨子裏的兄弟死傷過半，最後實在守不住，才……”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細不可聞。話剛說完，就聽見“啪”的一聲巨響——地獄老祖猛地一拍王座的扶手，玄鐵扶手竟被他拍得裂開一道細紋，碎屑濺落在台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殿內的空氣瞬間凝固。宇文彪和宇文方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伏在地上，連呼吸都不敢重了。
    陰影裏，地獄老祖緩緩直起身。昏黃的燈火終於照亮了他的半張臉——那是一張布滿褶皺的臉，皮膚像是老樹皮般粗糙，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獰笑，露出兩顆微微泛著黃的尖牙。他的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帶著鐵鏽般的沙啞，卻又透著令人心悸的狠戾“歐陽逸飛……梅降雪……玄天道長……”
    每個名字從他嘴裏念出來，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錐，砸在宇文兄弟的心上。他們能感覺到老祖周身的殺氣越來越重，四壁的惡鬼浮雕仿佛都在這殺氣裏扭曲起來，發出無聲的嘶吼。
    “你們給我等著！”地獄老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徹骨的恨意，“不過是占了個小小的紅石寨，也敢在本老祖麵前逞能！本老祖經營地獄門數十年，手下高手如雲，難道還治不了你們三個毛頭小子？”
    他頓了頓，手指在玄鐵扶手上輕輕敲擊著，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眾人的心上。“傳我命令，”他的聲音又沉了下去，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黑風堂即刻去查歐陽逸飛三人的行蹤，再讓血影衛備好‘化骨散’——此毒無色無味，一旦沾身，三日之內必定骨肉消融，連魂魄都留不下！”
    宇文彪和宇文方連忙應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他們剛要起身，又被地獄老祖叫住。老祖的目光掃過他們，那眼神像是在看兩件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記住，若是查不到行蹤，你們兄弟倆，就不用回總壇了。”
    兄弟倆渾身一寒，連忙磕頭“屬下遵命！定不辱使命！”
    說完，他們不敢多待，連滾帶爬地退出了幽冥殿。殿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將那令人窒息的寒氣和殺意都關在了裏麵。
    地獄老祖重新坐回王座，目光望向殿外漆黑的夜空。昏黃的燈火依舊在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的狠戾越來越濃。他低聲呢喃著，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冥冥中的什麽存在發誓“歐陽逸飛，梅降雪，玄天道長……你們毀我據點，殺我手下，這筆賬，本老祖遲早要跟你們算清楚。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綁在幽冥殿的刑台上，讓你們嚐遍地獄門所有的酷刑，最後再讓你們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落下，殿內的青銅古燈猛地晃了一下，光焰瞬間暗了下去，隻剩下幾點微弱的火星，在無邊的黑暗裏，像是地獄裏跳動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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