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毒酒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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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三十二年驚蟄,故宮西三所的磚牆上爬滿新綠,婉兒卻在禦茶膳房的黴味裏打了個寒顫。手中的《簿冊》翻到光緒三十四年十月十九日那頁,墨筆小楷記著:"晚膳西洋葡萄酒半盞,天津袁氏商行進貢,著養心殿太監王商試飲。"
    "試飲" 二字被朱砂圈住,旁注 "無恙",卻讓她想起王商暴斃當晚,嘴角殘留的紫紺 —— 那是急性砷中毒的征兆。進貢記錄顯示,這批葡萄酒裝在雕花玻璃瓶中,瓶身貼著火漆印的英文標簽,譯過來是 "袁氏極品幹紅",與袁世凱在天津的洋行廣告如出一轍。
    酒窖的鐵門在第三道拐口,銅鎖上的綠鏽一碰就掉,露出底下新刻的 "戊申" 二字。推開時,腐木味混著葡萄酒的酸餿氣撲麵而來,三十七具玻璃瓶整齊碼在樟木架上,標簽上的葡萄藤蔓紋讓她瞳孔驟縮 —— 那是袁世凱座鍾、懷表上相同的纏枝蓮變體,藤蔓末端藏著極小的 "袁" 字暗紋。
    "瓶塞用的是地中海軟木。" 婉兒戴上棉手套取下瓶塞,內側的土黃色殘跡在放大鏡下泛著金屬光澤,"《化學鑒原》說,砒霜遇油脂會生成黃白色化合物。" 刮下殘跡溶於水,溶液立刻泛起乳白沉澱,與瑾妃胭脂盒裏的鉛霜反應如出一轍。
    更致命的發現藏在標簽背後。她用蒸汽熏開黏合劑,米黃色膠痕在紫外燈下顯出血絲般的紋路 —— 鉛元素的熒光反應。"鉛霜混在膠裏," 她對著記錄本喃喃,"葡萄酒含單寧,正好加速鉛的溶解,與膳食中的砒霜合成砷酸鉛。" 想起法醫報告裏光緒帝肝部的黑色斑塊,原來毒計藏在每一口酒的甜澀裏。
    瓶底中央刻著極小的 "辛酉",與慈禧朝珠的空心珠芯、佛珠的紅珊瑚膠如出一轍。婉兒忽然記起《造辦處雜記》裏的記載:1861 年,慈禧初掌大權,命匠人在瓷器底款暗刻政變年份,美其名曰 "銘記天恩",實則是權力的毒牙印記。
    "王商試飲後 " 無恙 "," 她的指尖劃過《簿冊》上的朱砂圈,"因為瓶塞的砒霜劑量剛好讓試飲者出現假死,就像夾竹桃與砒霜的假死反應 —— 他們早算準了用毒份量。" 當年太醫院記錄王商 "脈息已絕",實則是毒酒製造的假死現象,待抬出養心殿便灌下解藥,卻在完成毒殺後被真凶滅口。
    酒窖頂部的鼠洞傳來簌簌聲,婉兒借著應急燈看見瓶身標簽的英文 "袁氏" 下方,用密寫藥水畫著座鍾圖案,鍾擺正停在卯時 —— 光緒帝 "駕崩" 的時刻。原來每瓶毒酒都是精密的殺人機器,瓶塞的砒霜控製發作時間,標簽的鉛霜確保毒素累積,而袁世凱的洋行商標,不過是權力毒計的糖衣。
    "看這裏。" 她忽然發現所有酒瓶的擺放方位暗合八卦,正南方的七具酒瓶對應光緒帝去世的農曆十月廿一七陰之數),瓶身朝向直指瀛台方向。想起日晷詛咒、朝珠迷局,原來整個紫禁城的布局早被改造成毒殺的羅盤,每一塊磚、每一件器物,都是凶手的共謀。
    離開酒窖時,春風挾著梨花穿過廊道,卻吹不散袖口的砒霜味。婉兒摸著《簿冊》上的 "袁氏商行",想起密道裏的軍火清單、座鍾的停擺時刻,終於明白這場毒殺為何綿延十年 —— 袁世凱用商業貿易作掩護,將毒藥偽裝成貢品,借慈禧的權勢打開宮門,讓每一滴酒、每一片藥、每一抹胭脂,都成為絞殺光緒帝的利箭。
    暮色給紫禁城的琉璃瓦鍍上暗紅,婉兒站在神武門前,手中的酒瓶標簽在風中發出細碎的響。標簽上的葡萄藤蔓忽然幻化成絞刑架的繩索,而那些泛著冷光的玻璃瓶,就像曆史的瞳孔,默默注視著深宮裏的毒計:當權力與毒藥聯姻,當貢品成為凶器,連一杯葡萄酒的甜,都成了致命的毒。
    牆角的野薔薇又開了,胭脂色的花瓣落在青磚上,像極了瑾妃胭脂盒裏的鉛霜結晶。婉兒知道,這瓶藏著砒霜與鉛霜的葡萄酒,終將成為最後一塊拚圖,讓所有線索在時光裏閉合 —— 從戊戌年的夾竹桃到戊申年的毒酒,從袁世凱的背叛到慈禧的默許,深宮裏的毒殺從來不是單一的陰謀,而是盤根錯節的權力之網,每一根網線都浸著毒,每一個網眼都漏著血。
    夜風掀起她的衣角,酒瓶在臂彎裏沉甸甸的,仿佛裝著整個王朝的秘密。遠處傳來有軌電車的轟鳴,那是新時代的聲響,卻蓋不住酒窖裏的砒霜味。婉兒知道,當這瓶毒酒的真相公之於世,深宮裏的迷霧終將散去,讓世人看見:在那些華麗的貢品背後,在那些溫柔的賞賜之下,藏著的是怎樣的毒,怎樣的恨,以及怎樣的,用帝王血釀成的權力之酒。
    角樓的鍾聲響起,驚飛了簷角的麻雀。婉兒望著漸暗的天空,忽然覺得手中的酒瓶標簽在發光 —— 不是毒藥的熒光,而是真相的微光,終將穿透百年曆史的陰霾,照亮深宮裏那杯未飲盡的毒酒,以及藏在酒液深處的、永不褪色的血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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