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燭台 "當啷" 翻倒在地，火油潑濺在灰衣老者腳邊，卻被他袖口翻出的冰屑瞬間淬滅。陳雪後背抵著第七具棺木，掌心的懷表燙得幾乎要熔進皮肉，耳中是玄冰閣弟子此起彼伏的喝罵 —— 有人攥著淬毒匕首逼近，刀刃映出她蒼白的臉；有人舉著冰紋玉簡念念有詞，祭壇周圍的冰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秘卷若泄，九門提督府的舊賬必被翻出！" 為首的灰袍中年人突然撕去半邊麵皮，露出底下刻滿咒文的疤痕，"當年參與毒殺光緒帝的人，哪個不是玄冰閣的手筆？" 他手中的玄冰令 "哢" 地裂開縫隙，冰渣子掉進領口時，他突然轉頭盯住陳雪，"殺了這丫頭，毀了懷表，咱們還能按祖訓..."
    話未說完，左側傳來骨骼斷裂的脆響。陳雪看見方才跪地的年輕弟子被凍成冰雕，指尖還保持著抓向懷表的姿勢。老者咳著血踉蹌上前，胸前的玄冰閣紋章已結滿霜花："祖訓是 " 護七棺如護國祚 "，不是讓你們弑聖女！" 他突然朝陳雪拋出半枚玉簡，"快把懷表放祭壇！隻有聖女血脈能..."
    匕首破空聲幾乎貼著陳雪鬢角劃過。她本能地低頭，懷表表蓋卻在此時 "啪" 地彈開 —— 月光般的冷光裏，"辛酉年秋" 四個小字下方，墨跡竟在緩緩滲開，現出 "造辦處陳明德" 五個簪花小楷。那是祖父記賬時慣用的筆法，和父親實驗室筆記本上的批注如出一轍。
    祭壇突然發出蜂鳴。陳雪踉蹌著將懷表按進凹槽，金屬相觸的瞬間，七具棺木表麵同時綻開蛛網狀冰裂紋，裂紋中滲出的藍光在穹頂投下巨型星圖。第一具棺木裏飄出半透明影像：穿朝服的肅順正將玄冰刃遞給太監，刀刃上的霜氣在暖閣裏凝成冰花，而他袖口露出的，正是陳家祖傳的北鬥紋身。
    "這不是暴斃..." 陳雪喉間發緊，影像切換成光緒帝寢宮，太醫院院正捧著的藥碗裏，沉在碗底的砒霜結晶閃著銀光，"是先喂牽機藥，再用玄冰刃..." 她突然想起秘卷裏祖父的手記，"刀身玄霜遇熱揮發，和砒霜混在一起，驗屍時根本分不清..."
    更刺眼的影像在第二具棺木炸開：袁世凱的密信在火盆中燃燒，穿玄冰閣服飾的黑衣人正往信封口抹砒霜，火光照亮他腰間的造辦處腰牌 —— 正是父親從老宅地窖翻出的那塊殘片。陳雪認出信末 "維新派不足懼" 的字跡，和榮祿奏折上的朱批如出一轍。
    冰裂紋路爬滿地宮石壁時，第五具棺木發出悶響。陳雪看見母親穿著玄冰閣聖女服，正將半塊懷表塞進繈褓，繈褓裏嬰兒的啼哭混著遠處的砸門聲 —— 那是她從未聽過的、屬於自己的第一聲啼哭。而在母親身後，穿白大褂的父親正舉著相機，鏡頭對準的卻是棺木內側的星圖。
    "慈禧的護甲..." 老者突然指著穹頂影像，渾身發抖，"金絲裏縫著的砒霜片，是咱們玄冰閣用雪頂玄霜特製的！遇熱即化，貼在胸口能保屍身不腐，卻讓世人以為..." 他的聲音被冰裂聲吞沒，陳雪看見影像裏，李蓮英正給慈禧穿戴護甲，甲片縫隙間露出的，正是和懷表殘片相同的玄冰紋。
    第七具棺木的冰裂聲最是刺耳。陳雪眼睜睜看著校服少女的影像從棺中升起，左腕內側的疤痕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冰鐲相同的北鬥印記。而在少女身後，有個戴玄冰閣護腕的中年人正往培養皿裏滴加藍色液體 —— 那是父親實驗室監控裏，永遠被馬賽克遮住的神秘身影。
    "原來七棺鎮的不是亡魂..." 陳雪握緊冰鐲，感受著腕間傳來的刺骨寒意，"是皇室用毒殺秘辛做的局，用玄冰閣的術法偽造天罰，再讓陳家世代..." 她突然想起秘卷裏祖父的絕筆，"用血脈當鎖魂陣的活祭！"
    最大的冰裂聲從祭壇中央炸開。懷表突然懸浮升空，表蓋內側的星圖正在重組，祖父的名字被血色紋路圈住，旁邊浮現出她從未見過的生辰 ——"庚戌年霜降，子時三刻"。那是母親棺中夾襖暗袋裏，那張被血浸透的生辰八字貼紙上的日期。
    玄冰閣弟子的慘叫混著地宮崩塌的轟鳴。陳雪看見主張毀棺的中年人正被冰棱貫穿胸口，他眼中倒映的，是祭壇上緩緩升起的巨型懷表投影，表針正逆時針轉動，將北鬥七星的位置掰向完全相反的方位。
    "當年聖祖爺怕秘辛動搖國本..." 老者跪在她腳邊，額間疤痕已裂成碎片，"可你們陳家... 才是真正被鎖進陣眼的替死鬼..." 他突然指向懷表，"你祖父在表蓋刻下名字時，就把陳家血脈和七棺綁在了一起..."
    陳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盯著懷表新浮現的刻字 ——"破陣者，必承七星之罰"，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紙條，背麵畫著的正是此刻懸浮的星圖。冰鐲在此時發出蜂鳴，她腕間的北鬥印記與懷表星圖完全重合，在崩塌的穹頂下，拚出從未在史書中出現過的、屬於陳家的星位。
    當第一塊巨石砸向祭壇時，陳雪將冰鐲按在懷表中央。藍紅兩色光芒相撞的刹那，所有冰裂紋路應聲而碎，七具棺木在強光中化作齏粉，露出後麵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字 —— 全是曆代守護七棺的陳家人名字，每個名字旁邊都刻著相同的星圖，唯有她的名字下方，星圖正在緩緩消散。
    漫天塵埃中，最後一道影像閃過：十二歲的自己在老宅地窖摔碎冰鐲，父親蹲下身撿起碎片，掌心滲出的血卻讓斷裂的冰紋重新愈合。那時她沒看見，父親轉身時，袖口露出的北鬥紋身正在流血，血珠滴在青磚上，竟匯成了和祭壇相同的北鬥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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