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雪在四月末依然帶著刺骨的涼，陳雪的雪地靴踩過冰湖邊緣時，新凍的薄冰發出細碎的 "哢嚓" 聲。她頸間的冰蘭玉佩貼著皮膚發燙，與腕間銀鐲的共振頻率比任何時候都低，仿佛在呼應湖底沉睡的、屬於母親的秘密。
    石棺群在藍冰下泛著幽光，七具棺木的位置較三個月前偏移了三公分 —— 那是融冰期湖水下陷的自然印記，卻恰好與地宮裏北鬥陣眼的最終方位重合。陳雪跪在冰麵，掌心按在第七具石棺的玻璃罩上，哈出的白氣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氣中凝成冰花，漸漸勾勒出母親日記裏的冰裂紋路。
    "娘，我把你的日記帶回來了。" 她的聲音被風雪扯碎，羊皮紙在防水袋裏發出脆響，"王教授說，絹帕上的冰蘭粉末能在湖底保存三百年，就像你當年保存在夾襖裏的..."
    話未說完，冰麵突然浮現蛛網般的光紋。陳雪看見石棺內的水晶瓶輕輕晃動，瓶中藍色粉末與她血液中的冰紋蛋白產生共鳴，在湖水下投出半透明的影像 —— 穿玄冰閣素色長袍的母親正坐在石棺蓋上，腕間銀鐲裂成兩半，卻用紅繩係成完整的北鬥形狀。
    "雪兒，別害怕冰裂的聲音。" 影像中的母親轉身，鬢角的冰紋銀簪映著極光，"每道裂痕都是陽光的入口，就像你在文華殿讓全息投影穿過棺木..." 她的指尖劃過石棺邊緣，冰麵下的七具石棺突然同時亮起，棺蓋內側的星圖與陳雪腕間銀鐲完全重合。
    更震撼的影像在湖中央浮現：祖父陳明德穿著造辦處長衫，掌心托著西洋懷表，表鏈上掛著的冰蘭玉佩與她頸間那枚分毫不差。他轉身時，背後是長白山巔的積雪，山形竟與地宮裏的北鬥陣完美呼應："雪丫頭，當年我在懷表夾層刻下你的生辰，不是為了鎖魂，是想讓陳家的血，成為打開冰層的楔子..."
    冰湖深處傳來極輕的震動，像是百年冰層在舒展筋骨。陳雪看見母親影像的掌心攤開，露出半塊燒剩的婚書 —— 正是她在冰湖石棺群裏見過的殘頁，如今殘頁上的焦痕已被冰蘭粉末填補，顯露出完整的 "陳啟元 & 雪娘" 字樣。
    "該讓這些故事回到屬於它們的地方了。" 她解開羽絨服，將母親的日記放入石棺暗格，羊皮紙與水晶瓶相觸的瞬間，湖底突然升起無數光點，像極了地宮裏崩塌時的冰屑。那些光點掠過祖父和母親的影像，最終匯聚成新的星圖 —— 代表陳家的星位不再孤獨，而是與七棺的北鬥星群遙相輝映。
    冰麵在此時裂開一線，湖水漫過陳雪的靴底，卻沒有一絲寒意。她看見母親影像的嘴角揚起微笑，那是記憶中母親病榻前從未有過的釋然；祖父的懷表 "哢嗒" 打開，表蓋內側的 "雪娘之女" 四字在極光下泛著彩虹般的光，原來玄冰閣的冰紋，在特定角度下能折射出所有顏色。
    "回去吧，雪兒。" 母親的影像漸漸淡去，聲音卻留在冰湖裏，"冰湖每三十年解凍一次，那時會有新的人看見石棺裏的日記，就像你看見地宮裏的秘卷..." 她的指尖劃過陳雪腕間銀鐲，裂痕處突然溢出細小的暖流，"真正的守護，是讓真相像冰湖裏的星光，永遠等著抬頭仰望的人。"
    返程的直升機掠過湖麵時，陳雪看見冰湖中央的石棺群正在重新冰封，卻有七道極細的光縫留在冰層表麵，像被刻意留下的密碼。她知道，當三十年後的某個春夜，融雪水滲進光縫，石棺裏的日記會再次顯形，而那時的人，或許會在母親的字跡旁，添上屬於他們的、關於真相的注腳。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國家圖書館發來的消息：《玄冰秘卷》的數字化副本上線首月，下載量突破百萬。陳雪望向舷窗外的長白山，主峰的積雪在陽光下閃爍，像極了母親影像中銀鐲裂口裏漏出的星光。原來有些告別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形式的開始 —— 當她將母親的日記放入冰湖石棺，當祖父的影像在冰層下微笑，那些被鮮血與冰雪封存的秘辛，終將化作曆史長河裏的碎鑽，在每個願意凝視的眸子裏，折射出永不褪色的、關於真相的光。
    直升機在山口轉彎，陳雪摸著頸間的玉佩，突然明白冰湖殘影的真正含義：祖父和母親從未離開，他們早已化作冰紋、星圖、甚至是展櫃裏的一行解說詞，活在每個接過真相火炬的人心中。就像此刻機翼下的冰湖，表麵是千年不化的嚴寒，湖底卻永遠湧動著，讓真相破冰的、溫熱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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