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永利賭場的水晶燈在天花板上碎成星河，蘇晚的高跟鞋碾過波斯地毯時，鞋跟恰好避開了花紋裏暗藏的冰裂紋圖案 —— 那是她提前讓李明安破解的賭場布局圖，每個危險區域都對應著碎鏡者的徽記變形。黑色旗袍領口開到鎖骨，銀鐲被藏在同色係蕾絲手套裏，卻仍能感受到皮膚下的灼熱，像有活物在順著血管遊走。
    包廂密碼鎖的提示音是三聲長短不一的蜂鳴，正是玄冰閣密語裏的 "危險" 信號。推開門的瞬間，香奈兒 n°5 的氣味混著雪茄煙味撲麵而來，穿墨綠西裝的男人坐在旋轉賭桌後，臉上的冰裂紋麵具遮住半張臉，露出的左眼角有三道疤痕，形如破碎的銀鐲紋路。
    "蘇博士對宋代冰裂紋瓷的修複，在圈裏可是神話般的存在。" 男人的聲音像浸了威士忌，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漆盒，"不過比起修複，我更好奇 —— 您對 " 改寫曆史 " 的報價，能出到多高？"
    漆盒打開的刹那，蘇晚的瞳孔微微收縮。半片南宋官窯瓷碗躺在絲絨上，碗沿的冰裂紋呈蟹爪狀延伸，卻在接近碗底時突然斷裂，形成三道鋒利的斜線。她戴上白手套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幾乎要觸到瓷片，卻在最後一刻轉向："鹹淳年間的瓷土配方，怎麽會混著元大都的琉璃碎屑？"
    男人的麵具傳來金屬輕響，顯然是挑眉的動作："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他推過放大鏡，碗底用狂草刻著 "欲改史，先碎紋"，筆畫間填著極細的金粉，"景定五年，文天祥在贛州秘窯燒製了十二隻這樣的碗，每隻都藏著《指南錄》未刊稿的殘句 —— 您說，要是把這些殘句拚起來，會看見怎樣的真相？"
    蘇晚的指尖劃過瓷片斷口，忽然發現裂紋走向與倫敦書店日記裏的紫禁城地圖完全重合。更詭異的是，斷口處的土沁裏，竟嵌著極小的懷表齒輪碎片 —— 和老掌櫃那隻的材質分毫不差。她想起暗網拍賣會上的青銅鎮紙，所有線索都在指向同一個時間點：冬至日的紫禁城。
    "碎鏡者想要的，從來不是文物本身。" 她摘下手套，故意露出銀鐲邊緣的冰裂紋，麵具男人的視線果然被吸引，疤痕處的肌肉輕輕抽搐，"你們想借七紋歸位的力量，在時間長河裏撕開永久的裂痕，讓每個時代都變成可以隨意拚接的碎片。"
    賭場外牆的電子屏突然閃過五星連珠的天象模擬，男人的手指在賭桌上敲出摩爾斯電碼的節奏："1900 年，威廉?霍克從紫禁城搶走懷表時，槍口抵著玄冰閣末代閣主的太陽穴。"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老人臨死前說，七紋是時間的骨頭，敲斷一根，曆史就會患上軟骨病。"
    蘇晚的後背繃緊，這個細節從未在任何檔案中出現過。她想起劍橋照片裏戴瓜皮帽的青年，想起他腕間完整的北鬥銀鐲，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碎鏡者，很可能與當年的八國聯軍後裔有關。麵具男人推過一份文件，封麵上印著倒置的玄冰閣徽記，裏麵夾著張泛黃的信紙：
    「致未來的碎鏡者：當你們看見這行字時，我已在北極冰原完成了最後的獻祭。記住，七紋歸位的關鍵不在器物，而在護史人的血 —— 取其腕間銀鐲，引冬至子時的星芒，可斷時間之根。」
    字跡是她熟悉的瘦金體，卻比劍橋密信裏的更扭曲，像帶著臨終的不甘。蘇晚突然注意到男人西裝袖口露出的紋身，正是老掌櫃懷表上的龍鱗紋，隻是龍首被砍去，隻剩破碎的鱗片。"你是霍克家族的人。" 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倫敦書店的老掌櫃，是你父親還是祖父？"
    麵具下傳來低笑，男人站起身，賭桌上的籌碼突然自動排列成紫禁城平麵圖，午門位置閃著紅點："冬至日正午，我們會在那裏完成交易。" 他扔出枚青銅鑰匙，鑰匙齒紋與文華殿地宮的銅鎖完全一致，"帶齊七紋器物，或者...... 帶護史人的血來也行。"
    離開包廂時，蘇晚的銀鐲突然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蜂鳴。她在洗手間摘下手套，發現鐲麵冰裂紋竟暫時拚成了完整的北鬥七星，而在某個角度，那些裂紋又會組成碎鏡者的破碎徽記。手機在防水袋裏震動，李明安發來緊急消息：
    「北極科考隊失聯！陳默最後傳回的視頻顯示，青銅門內側刻著與瓷碗相同的 " 碎紋 " 二字，旁邊還有行血字 ——" 他們要的不是交易，是讓護史人親手敲響時間的喪鍾 "。」
    鏡中倒影裏，蘇晚看見自己的眼尾似乎多了道淺淡的疤痕，與麵具男人的位置一模一樣。她忽然想起時光投影裏那個戴鬥笠的自己，腕間銀鐲的裂紋曾在某幀畫麵裏短暫破碎，而現在，她終於明白那預示著什麽 —— 這場雙麵交易的真正籌碼，從來不是文物，而是她作為護史人的存在本身。
    賭場的夜生活愈發喧囂，蘇晚將瓷片殘頁藏進旗袍暗袋，指尖觸到袋底繡著的 "護史" 二字，是出發前陳立夫老人親手縫的。走出旋轉門時，澳門的海風帶著鹹澀撲麵而來，她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葡京酒店，突然覺得那些閃爍的霓虹，像極了地宮裏冰裂紋水晶燈投下的破碎光斑。
    銀鐲在手腕上輕輕發燙，仿佛在提醒她：當碎鏡者露出第一片瓷碗時，這場賭局就已經沒有退路。冬至日的紫禁城午門，既是交易的終點，也可能是護史人傳承的終點 —— 而她，必須在曆史的賭桌上，押上自己的全部，隻為讓時間的河流，繼續朝著真實的方向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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