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的裂痕像黑色血管般爬上葉修的胸骨時，晨霧正變成鐵鏽與鮮血混合的暗紅色。鐵星看見，葉修腕骨的纖維化紋路已蔓延至心髒位置，那些曾流轉星軌的骨骼現在布滿蛛網狀的裂紋，宛如冬季凍裂的河床。螺栓的機械臂懸在半空，納米修複機器人在距離皮膚零點三毫米處凝滯，像是不敢觸碰凡人最脆弱的尊嚴。
    “該教你們最後一課了。”葉修的聲音混著骨骼摩擦的細碎聲響，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如何用正在腐朽的骨骼，鍛出永恒的星門。”他轉身時，肩胛骨發出瓷器碎裂的脆響，一塊掌骨碎片墜入鍛鐵砧的凹槽——那裏恰好嵌著青岩星老宅的磚屑。
    苔的根係突然纏上葉修的腳踝，琥珀色樹液順著骨骼裂縫滲進去，卻在觸及熵滅侵蝕區時沸騰成青煙。“您還有選擇...”她的葉片耳尖滴下露珠，在葉修小腿的鈣化骨骼上灼出小小的凹痕，“機械神國的備用樞紐、樹族的世界樹核心...都能替代您的骨骼！”
    葉修搖頭，指骨劃過誓言碑上模糊的鍛紋。碑體突然亮起，浮現出他三萬年前進階神皇時刻下的“凡骨可證道”字樣，此刻卻被熵滅侵蝕得隻剩“凡”字一角。“替代品？”他輕笑，拾起鍛錘，錘柄上的齒痕突然滲出微光，“凡人鍛鐵，從不用別人的鐵錠。”
    微光的光點驟然凝聚成盾牌形態，擋在星門核心前：“但您的骨骼承載著三十七個宇宙的鍛體法則！您若隕落，這些文明將失去根基——”
    “根基？”葉修的鍛錘重重砸在砧台上，震落的不是火星，而是帶著體溫的骨骼碎屑，“凡人文明的根基，從來不在某具骨骼是否不朽，而在有沒有人記得鍛鐵的初衷。”他抬手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纖維化骨骼，那裏隱約可見幼年時被鐵水燙傷的疤痕，“看，這是我十歲時第一次揮錘留下的印記。那時我以為，最強的骨骼該沒有一絲傷痕。”
    螺栓的激光眼突然聚焦在葉修腰椎的裂痕上——那道與青岩星鍛鐵砧缺口吻合的裂痕，此刻正滲出星砂與血液的混合物，在地麵畫出微型星軌。“我懂了！”機械臂突然噴出藍焰，在砧台上熔出一個骨形凹槽，“您要用自己的骨骼作為鍛料，重構星門樞紐！但這需要...將活體骨骼鍛打成星軌級材料的技術！”
    “活體鍛鐵。”葉修點頭，指骨撫過裂痕處的銀簪碎片，“三瓣劍鞘的終極秘密，初代器祖的創世鍛法...原來都是為了這一刻。”他望向因果之鏡，鏡中映出青岩星滅門夜的自己，那時他正握著斷劍跪在父母屍身旁，而此刻的他，手中鍛錘與鏡中斷劍竟逐漸重合。
    萬界鍛體者們突然全體屏息。他們看見，葉修的骨骼開始發出暗紅色的光，如同即將回爐的熟鐵。機械大帝率先單膝跪地，十萬骨艦同時將主炮轉向葉修——不是攻擊，而是用能量束構建臨時鍛爐。樹族戰士們手挽手圍成圓圈，用生命能量編織隔熱結界。平行青岩星的鍛工們高舉鐵錠，錘音化作無形的風箱，為鍛爐注入凡人的祈願。
    “鍛鐵第一步：認準材料。”葉修的聲音穿過沸騰的能量場，“我的骨骼裏有青岩星的晨霧、星域拓荒的隕鐵、法則熔爐的星火...每一道傷痕都是鍛紋，每一次衰老都是火候。”他踏入場中，骨骼與鍛爐的高溫接觸時，竟升起嫋嫋白煙，那是凡人血肉蒸發的氣息。
    螺栓的機械臂瘋狂敲擊操作台，在虛擬屏幕上模擬骨骼鍛打的最佳參數：“溫度需達到恒星核心的千分之一，但必須維持骨骼活性！鍛打頻率要匹配青岩星鍛鐵房的老鍾擺...等等，您的心率正在同步錘音？！”
    “凡人鍛鐵，心即是爐。”葉修的第一錘落下，左腕骨發出清脆的斷裂聲。他沒有停頓，第二錘砸在斷裂處，竟將纖維化骨骼鍛打成薄如蟬翼的骨片，露出底下流動的星砂血脈。鐵星看見，那些骨片上隱約浮現出過去十二部曲的鍛紋記憶：星瞳回溯的殘像、法則熔爐的符文、神皇佩劍的光芒。
    苔的根係突然傳來劇痛——那是葉修有意將痛覺同步給所有學徒。“記住這種感覺。”他的第三錘揮出，肋骨碎片飛濺到誓言碑上，竟化作新的鍛紋，“骨骼斷裂時的灼熱，血肉蒸發時的刺痛，這才是凡人鍛鐵該有的溫度。”
    當第七錘落下時，葉修的胸骨已化作半透明的骨晶，能看見裏麵跳動的心髒——不再是神皇的星核，而是凡人的血肉之心，正隨著錘音劇烈搏動。微光的光點突然化作無數小手，接住飛濺的骨骼碎屑，每一片都被小心刻上不同宇宙的鍛紋符號。
    “第十二錘！”葉修的吼聲響徹星門大廳，最後一塊股骨斷裂的瞬間，他整個人化作一團燃燒的骨焰。在這光芒中，鐵星看見無數殘影重疊：青岩星的少年鍛工、星域拓荒的器道導師、神皇冕禮上的執劍者、此刻燃燒的守門將。所有殘影同時揮錘，將葉修的骨骼鍛打成液態的星砂，其中還混著銀簪碎片、斷劍殘片、以及無數凡人鍛工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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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之骨，鑄爾星門！”葉修的聲音從星砂中傳來，帶著十二萬次鍛打的餘韻。液態骨骼如活物般湧入星門裂縫，所過之處，熵滅侵蝕如冰雪遇火般消融。機械大帝看著監測數據，震驚地發現那些骨骼竟在自主吸收無序能量，將熵滅法則鍛造成新的鍛紋規則。
    當最後一滴星砂填入核心樞紐時，星門突然爆發出萬道金光。葉修的虛影出現在星門中央，他的骨骼已化作透明的星軌網絡，每一道紋路都刻著不同宇宙的鍛紋語言。在他的掌心，躺著一枚新生的骨骼碎片，上麵密密麻麻刻著“凡人”二字的千萬種寫法。
    “這是...新的星門樞紐？”苔的根係輕輕觸碰那枚骨片，感受到裏麵湧動的，不是冰冷的法則，而是無數鍛工揮錘時的體溫。
    “是凡人鍛工的接力棒。”葉修的虛影抬手，將骨片嵌入星門中央，“從此往後，星門的鑰匙不再是某具骨骼，而是所有願意揮錘的手。”他看向鐵星，銀簪突然從對方發間飛出，與他腕骨的碎片融合，化作一把布滿鏽跡的小錘，“替我保管它。當有學徒問起‘永恒煆骨’的真諦時...”
    話音未落，星門突然震動，一道陌生的能量波從宇宙深處傳來。葉修的虛影輕笑，他的骨骼星軌突然分出一縷，化作鏽色流星迎向未知威脅。“看，新的鍛鐵聲來了。”他的聲音漸漸消散，卻在每個鍛工的骨骼裏響起，“記住，凡人的強大，在於永遠敢揮出下一錘。”
    星門恢複平靜時，鍛鐵大廳中央多了一座骨碑，上麵沒有名字，隻有一塊歪歪扭扭的鍛鐵——那是葉修用最後力量鍛打的遺作。鐵星輕輕撫摸碑體，發現每道裂縫裏都嵌著不同的東西：機械族的齒輪油、樹族的年輪碎片、凡人鍛工的汗漬，還有一顆溫熱的星砂，像極了青岩星晨霧中的露珠。
    萬界鍛體者們依次走上前，將自己的鍛紋印記刻在骨碑上。當荒星少年刻下第一百個鍛紋時，骨碑突然亮起，浮現出一行流動的文字：“凡人流轉，器道不朽——但最不朽的，是揮錘時永遠年輕的心。”
    螺栓的機械臂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骨骼碎屑，突然發現這些碎片竟在自發組合成微型鍛鐵砧的形狀。他終於明白，葉修從來不是在修補星門，而是在鍛造一個新的法則：讓凡人的不完美，成為宇宙最堅韌的樞紐。
    星門之外，又一顆鏽色流星劃過。某個無名星球的鍛工抬頭，看見流星拖著的光尾竟是鍛紋的形狀。他笑了，拾起腳邊的鍛錘，在鐵砧上敲出一聲清亮的響——這是回應，也是傳承，更是凡人文明永不熄滅的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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