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世人皆要除魔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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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凡重新坐回原地,吐出一口濁氣,將丹藥緩緩含入口中。
    靈力如火山噴湧,凡靈根如山脈震蕩,黑靈根如幽淵咆哮,兩種完全不同的靈氣在他體內激烈碰撞!
    骨骼炸裂般的劇痛傳來,經脈在靈氣衝刷下膨脹、撕裂、再重構。
    他一動不動,仿佛被死死釘在了原地。
    黑氣從皮膚毛孔逸出,金光從眉心閃動,一明一暗,兩道靈根竟在此刻形成初步“共鳴”。
    他身體如火中煆鐵,不斷抽搐,靈魂一度瀕臨脫殼。那數百冤魂在體內震蕩,幾欲反噬。他卻強行以神識鎮壓,一寸一寸逼退——
    ——再退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
    某處茶館。
    簷下風鈴輕響,茶館內人聲鼎沸,說書先生正拍著醒木,眉飛色舞:
    “陸凡者,乃魔頭也!一身血衣,踏鬼骨而行,魂煞纏身,手可招魂,目能攝魄!”
    “鎮武司三軍皆敗,他卻毫發無損,說那人不是魔?怕是連地獄都不敢收他!”
    一番話,引得眾人驚呼連連,紛紛點頭。
    “嘖,真是妖孽一條。”
    “早說玄武門出事,他脫不了幹係!”
    “這等人,怎能不殺?”
    人群之中,一道微弱的茶盞輕響,瓷麵與桌沿接觸,仿佛一根羽毛落在水麵,卻驚起一層微波。
    溫月坐在角落,神色平靜,麵色清白,眉間一點朱砂微微發暗。
    她輕輕放下茶盞,抬起頭,聲音清澈:
    “你們親眼見過他嗎?”
    說書人一愣,還未來及回應,一旁便有人出聲打趣:
    “喲,小姑娘,你莫不是那魔頭的舊識?”
    “這茶館是說書的地方,不是你家祖墳,別當真。”
    “再說了,那魔頭行事如妖,你若是替他說話,小心惹禍上身。”
    眾人哄笑,目光卻已多了幾分警惕。
    溫月不言,隻是靜靜站起,淡淡道:
    “他不是魔。”
    “你們說他踏屍山、引鬼兵……可那屍,是誰殺的?那鬼,是誰逼出來的?”
    “你們見他召魂,卻沒看見他流血。”
    “你們聽他說鬼語,卻不知他說過‘不想殺人’。”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透徹。
    一瞬間,茶館仿佛安靜了半拍。
    可很快,又有冷笑響起:
    “都說魔頭最會迷惑人心,你瞧,她就是被迷了心竅。”
    “說不定早就跟他是一夥的。”
    “姑娘模樣雖好,腦子卻糊塗,仙人要斬他,自有道理。”
    “魔不魔的,朝廷都說了,還能有錯?”
    話語如刀,層層紮來。
    溫月靜靜看著他們。
    一張張陌生的臉,熱熱鬧鬧地聚集在一起喊著正義,卻沒人真的去查過真相。
    她唇角動了動,終究沒再開口。
    ——她明白了。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一哄而上的正義。
    隻缺一個,願意停下來問“為什麽”的人。
    她低頭,將盞中涼茶一飲而盡,轉身離去。
    披風微揚,眉目平靜,眼底卻藏著無法掩蓋的痛意。
    她喜歡過那個少年。
    他笨拙、沉默,卻在天幕林中裏,扶了她一把。
    如今,那少年成了“魔頭”。
    而所有人,都在喊著,要他死。
    ——她想替他說句話。
    可她也終於明白了——
    一個人的聲音,太輕了,輕得連塵埃都不如。
    ……
    大牛山。
    小村三麵環林,一條溪水蜿蜒而過,水聲潺潺,草色盈盈,十裏外看不見一磚一瓦的城牆痕跡。
    村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種地、放牛、釀酒、講閑話,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可最近,空氣都變了。
    最先傳來消息的是趕集歸來的張三。
    他挑著擔子回村,臉色古怪。有人問他,怎麽了。他卻遲疑許久,隻丟下一句話:
    “咱大牛山的那個娃娃……陸凡,好像成魔頭了。”
    眾人一笑置之。
    “你說啥胡話?”
    “陸家那小子,從小就安分,雖說去了玄武門,可那是習武的地兒,不是殺人的。”
    “咱村裏走出去的孩子,怎麽會是魔?”
    笑聲中摻雜著些許驕傲與不信。
    可第二日,又有人從外頭回來,說看到了皇榜。
    三日後,鎮上茶鋪開始發“魔頭圖錄”,印著一個血衣少年的畫像,麵目模糊,卻寫了個名字——陸凡。
    “此人為魔頭,操控鬼魂,殘害宗門,欲亂天下,望群英共誅之。”
    老獵人咽下旱煙,說不出話來。
    再往後,鎮武司的征兵榜貼到了村口,盡管還沒有強征,卻已將“魔頭陸凡”為禍一事說得繪聲繪色。
    村人不信,但也開始避開陸家。
    小孩子哭鬧時,大人不再罵“再鬧就打你”,而是說:“你再鬧,陸凡魔頭來抓你!”
    孩子們頓時止哭,大人卻一臉尷尬。
    不知誰最先起頭,但沒人阻止。
    ……
    陸母挑水回來,發現水井旁沒人再讓她插隊。
    村口的狗不再朝她搖尾巴。
    往日常來串門的張嫂這幾日也不見了。
    再過幾天,她去鎮上買油鹽,被店家支支吾吾地多收了三文,理由是:“魔頭家裏不吉利。”
    陸父嘴笨,拿著鋤頭鋤草,誰罵他都不說話,隻是晚飯吃得更少了。
    他不是不懂,是不願信。
    他們的兒子,那個三歲走路、八歲幫忙家裏幹農活、十三歲一個人進玄武門的兒子,會是魔頭?
    而家中兩個最難過的,是陸凡的弟弟陸青、妹妹陸果。
    陸青今年才十二,被村裏的幾個孩子當眾推倒,說:“你哥是魔頭,你是不是也能叫鬼出來吃人?”
    陸果更小些,隻知道村裏沒人跟她玩了,最好的朋友背著她說:“她哥哥會吃人。”
    她跑回家,躲進灶間,抱著柴火哽咽。
    陸母抱著她,滿臉茫然,不知錯在哪。
    那一夜,陸父坐在屋簷下,望著遠山歎氣,問了陸母一句:
    “咱家凡兒……真的是壞人嗎?”
    陸母沒回話,隻是輕輕擦著陸果眼角的淚,聲音輕微:
    “我不信。他小時候,連螞蟻都不願踩。”
    風吹過,屋簷下掛著的幹魚嘩啦啦作響。
    一家人坐在堂屋裏,沉默無聲。
    屋外傳來夜鳥的鳴叫,像在遙遠的地方,誰在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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