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無事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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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灑入洞府,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藥香與靈氣波動。
董月香睫毛輕顫,終於悠悠轉醒。
她先是怔了一瞬,腦海一片混亂,繼而猛地坐起身來。
她下意識低頭查看自己衣衫,發現那件青衣不知何時蓋在身上,雖然淩亂,卻完好未破,皮膚除了對敵時候的傷痕外,未有異樣,體內靈脈未損,識海亦平穩如初。
確認沒有遭到侵犯後,她才終於長長鬆了口氣。
神色微定,仍帶幾分餘悸。
但下一刻,她眉頭一皺,猛然探出神識,感知腰間儲物袋。
原本的靈識印記,竟被抹除——
她臉色頓時微變。
凝神重新烙印神識,再次查探袋中之物。
下一瞬,她愣住了。
那枚本是她獻出一切作為交換、用以築基的丹藥,已然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封口玉瓶,瓶中靜靜躺著一枚光華流轉、潔白如玉的丹丸。
董月香一時無言,盯著那枚丹藥許久,心緒翻湧。
她當然認得這枚丹的氣息——這是她拚盡全族之力才湊齊藥材,求了無數煉丹師都不敢嚐試的東西。
九幽解毒丹!
雖然隻是三品靈丹,但是材料珍稀程度不低於四品,煉製難度也是三品頂尖,一般四品煉丹師都沒把握一次煉成!
她董家堡根本無法煉成。
可現在,它就這樣安安穩穩地躺在儲物袋中,而築基丹卻已不在。
她沉默地握緊丹瓶,腦中忽然閃過一些混沌又羞恥的片段:
——自己情緒失控,身體發熱,整個人趴在那人腿邊低語呻吟,毫無防備。
——他卻沒有任何回應,隻是……一掌將她擊昏。
她咬住唇,臉色瞬間燒得通紅。
“胡公子……”
她低聲喃喃,聲音細得像落灰塵。
“到底……是怎麽一個人呢。”
她說不上感激,也沒有什麽感動。
他拿走了築基丹,這本就是交易;甚至都沒留下一個字,就像完成了一件極普通的事情,轉身便走。
可她心裏卻堵著一口氣,說不清道不明。
作為一個自小被捧在手心、卻又被現實擊碎驕傲的少女,她根本沒有太多“謝恩報恩”的經驗。
她隻是第一次,真正看不懂一個男人。
半晌後,她將丹瓶收好,看著洞府外一縷風吹進來的陽光,良久不語。
一日後,董家後院,一間幽靜的小屋中,藥香氤氳。
董月香親手將那枚九幽解毒丹融於靈茶中,喂入床上老人之口。
那原本麵如死灰、氣息奄奄的築基期修士,僅半個時辰之後,便眉心泛起淡紅,呼吸轉穩,沉沉睡去。
醫師探脈之下,隻言再靜養幾日,毒性便可徹底拔除,舊傷也有望複原。
她這才稍微安心,心思略定。
可越是平靜,她心頭的疑問卻越發濃烈。
那位胡公子,究竟是誰?
這些日子,她悄悄動用家族情報網,暗中調查過。
但無論是坊市入冊、門派來客、還是拍賣登記——
根本查無此人。
仿佛他從未在董家堡存在過。
隻有一人可以佐證,那便是與其同行短暫露麵的查皓。
查浩自稱齊國邊陲修士,近日已啟程前往虛靈門的外門招生試煉。而那胡玉龍……似乎對柳凝霜的消息格外關注,曾花中品靈石購買消息。
董月香聽到這個消息時,眼神暗了暗。
——他走得倒是幹淨。
可她並未感到怨恨。
反而生出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而就在此時,另一件事也悄然浮出水麵:
秦家。
自秦然失蹤之後,秦家的探子便在董家堡附近頻繁出沒,幾乎每一條街巷、每一個修士聚點都有他們的身影。
董月香心知肚明:他們是在找秦然。
她當然不能將陸凡的事泄露半分,畢竟那一夜的事……是救命之恩,也是她父親得以續命的轉折。
為了避開風頭,也為了查清楚“胡公子”的真實來曆,她做出了決定。
——她也要去試一試虛靈門的招收試煉。
即使秦家有結丹老祖,但是在真正的三道宗‘虛靈門’麵前,依舊不夠看。
……
無極仙門,求劍峰,雲霧繚繞,萬仞危崖之巔,一處洞府半隱於山壁之中,靈氣自岩縫間自然流轉,偶有清風拂葉,聲如琴韻。
洞府之外,一片小小田園悄然綻放。
數十株靈花靜靜開著,錯落有致,帶著天然的和雅之意。
而照看這片靈田的,卻並非尋常丹農或仆役,而是——
柳凝霜。
無極仙門,天驕之一,求劍峰上封閉修煉已有兩年。
此刻的她,已至凝氣大圓滿,身著淡青素衣,衣袂輕展,如風中新雪,不染纖塵。
五官清冷,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沉靜,不怒自威。
若有外人在此,隻怕真會以為這是某位天上謫仙,誤落塵世。
她正站在田園前,執一柄靈木壺,神情恬淡地澆著一株正在吐蕊的“青花靈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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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養花,是她從前在丙字七號峰上留下的習慣——
當年她隻是陸凡的貼身雜役,陸凡讓她無事在後山養些花草,以此慰心。
如今登入仙門,卻仍保留了這個習慣。
靈水落下,花瓣輕顫。
忽而,一道白影出現在洞口。
一名身著白袍的青年男子靜立台階之下,神情恭敬。
雖是築基期修士,卻不敢踏前一步,隻低頭等候。
他看著那正在澆花的少女,眼底不自覺浮出一絲癡意與敬畏,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熱切。
許久,柳凝霜才開口,語氣平靜無波:
“……他,還在嗎?”
她沒有說名字。
可白袍青年卻立即明白了她在說誰。
他的眼神微微一暗,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意與不甘:
“……不在了。”
“似乎……真的醒來了。”
柳凝霜手中的水壺微微一頓。
靈水落空,打濕了石階邊一株含苞的靈蘭,花瓣顫了顫,露出一滴亮晶晶的露珠。
她沉默片刻,沒有再說一句話。
隻是抬起手,輕輕一揮。
白袍青年神色一凜,立刻躬身退下,不敢多言。
洞府外風聲漸急,那一壺未澆完的靈水在空中輕飄幾滴,落在靈田之間。
而她,隻是站在那裏,凝視著那一株已被澆透的青花靈藤,神色淡然,卻又仿佛在看著極遙遠的某個方向。
隻是,區區凡靈根,就算醒了,又能如何呢?
自入無極仙門以來,柳凝霜就被賜封為“候補真傳”,受求劍峰峰主蒼陽子欽點為徒。
表麵看,是一步登天。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並不是幸運。
一次偶然,她發現——
那位少年自她離開後一直昏迷不醒。
是有人,在他識海之中,布下了極其隱秘的“輪回夢境”。
夢境之中,意識被困,心神被引導,即便身軀無恙,也會永世沉淪,再無歸期。
那人……正是她如今的師尊,蒼陽子。
他確實答應了柳凝霜,並未直接下殺手,但那種將人陷入無限夢魘之中的手段,才更讓人不寒而栗。
自那之後,她便不再隨意靠近那位師尊。
哪怕蒼陽子待她溫和如常,指點如師如父,她也始終保持著三分的恭敬,七分的距離。
“這師尊,遠比我以為的更可怕。”
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像落花入水,幾不可聞。
與此同時,自虛靈門發出外門招收試煉的通告以來,一石激起千層浪。
那封通告原本隻是貼在數個坊市告示台上的薄紙,卻在數日內傳遍整個東南區域——這片被虛靈門掌控已久的浩瀚疆域,廣袤無垠,綿延萬萬裏,宗門威權滲透入數州。
而如今,虛靈門再度開門納徒,意在挑選內外門新血,傳聞中甚至連真傳候補都將在其中遴選。
消息一出,無數散修子弟、凡人世家,乃至各地權貴,都開始動身。
東南浮陸各大城池坊市內,人流湧動,靈舟穿梭,仿佛整個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處——
虛靈山脈。
據傳,試煉將於一個多月後開啟,凡二十五歲以下皆可應試,隻需到山腳立石處以靈識報名,便有機會測靈根、評資質,獲取內門或外門資格。
而真正的天命之子,甚至可能被長老直接帶走,破格入主宗門核心。
——
陸凡自然未曾落下。
他化名胡玉龍,與夏笠並肩而行,自董家堡出發,沿浮陸南脈一路北行,走走停停,幾經輾轉,跨過五城、七鎮、三座坊市。
此行不急,但也不慢。
夏笠雖口稱“在逃”,但一路並無追兵阻路。反而她似乎並不心焦,隻時常拉著陸凡逛市、看景、挑小吃,心思靈動,毫無規矩。
陸凡雖話不多,卻也不曾拒絕。
陸凡孤身慣了,早已習慣殺伐冷意,但這一月裏,卻被少女一手一腳拽進了許多陌生的事物。
比如某天早晨,她非拉著他去看山頂雲海,踩得滿靴泥濘。
比如某個坊市夜裏,她強行把貓咪塞進他懷裏,說“咪咪怕鬼”,結果那貓反手扒他一臉。
這一切瑣事,若是旁人,或許隻會覺得無聊。
但是小女孩的陪伴,確實讓陸凡壓抑沉重的內心,舒緩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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