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驚蟄候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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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的舉動惹惱了所有皇室宗親和大臣,他們隻關心自身安危,區區一條性命沒人會記得。沒人看好秋分,她是悴螂有史以來第一任陰性帝王,也是最為年輕的帝王。她的性別被詬病,年齡被詬病,秋分卻不知何為知難而退。
秋分統治國度後沒多久,再次有悴螂被謀殺。秋分徹查了整個國度,一絲一毫線索都沒找到。死的悴螂越來越多,卻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其中一個大臣約秋分到高牆附近見麵,她知道有幾個大臣在謀劃獻祭自己以求安寧,她裝作不知,按時赴約。就在大臣準備一擁而上抓住秋分時,他們的脖子紛紛折斷,四顆頭顱滾到秋分腳下。
秋分已經準備好了殺死這四個大臣的準備,她赴約就是為了給他們點教訓,結果卻有人先動了手。
“踏入光明中。”
秋分盯著藏在陰影裏的悴螂。
“這是命令。”
悴螂看似有些猶豫,但絕沒有害怕。他慢慢走進光明,任由光芒將自己照的透明。他一步步靠近秋分,他以為她還記得自己。
秋分看著步步靠近的悴螂,時刻準備了結他的生命。
“你還記得我,對嗎?”
秋分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悴螂,她完全不知道他是誰。
“我是驚蟄。”
驚蟄後知後覺他從未告知過秋分自己的姓名。
“去年祭禮過後你在巷子裏殺死了兩個悴螂,保護了我,你還記得吧?”
秋分是記得有這麽一回事,但她對麵前的悴螂完全沒印象。那天她上前和那些悴螂較勁純屬是因為想要發泄姐姐被獻祭的憤怒,根本沒注意到縮在地上的驚蟄。
驚蟄看著秋分陌生的眼神,深深被刺痛了。秋分想要揮出雙手,被驚蟄先一步擒住了。這麽多年來在暗處的廝殺成就了驚蟄敏捷的身手,秋分被他徹底控製,動彈不得。
驚蟄將兩顆凸起的眼球貼上秋分眼球:“你一定還記得我,對吧?這麽多年來隻有你在乎過我的生死,為了你我偽裝成自盡,我願意為你掃清一切障礙。”
秋分怔住了。真相終於水落石出。
在姐姐被獻祭後,第二年原本要被獻祭的是秋分。驚蟄絕不能讓此事發生,他身為私生子,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驚蟄為了不讓秋分被獻祭,偽裝成自盡,私生子的死亡無人在意。他利用自己最痛恨的身世幫助了秋分,假死後謀殺了所有其他潛在的繼承人。如此一來隻有秋分能夠繼承皇位,就不會被獻祭了。
秋分如驚蟄所願登上了皇位。但因為她廢除了獻祭,威脅到了所有悴螂的安危,又是首位陰性帝王,所有大臣全都頗有異議。驚蟄將愛意化為廝殺的動力,為秋分偷偷解決了一個又一個悴螂。在他眼裏,所有膽敢違背秋分的悴螂全是逆臣賊子。
直到今日,驚蟄才在秋分麵前顯身。然而秋分從來不知道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但他不怨她。
秋分意識到是驚蟄為她掃清了這麽多障礙後,憐愛的撫摸著他腦後的鰭。驚蟄以為是自己肝腦塗地的忠心打動了秋分,於是安心的靠在秋分身上。
“我最親愛的弟弟。”
秋分在短暫的震驚後,決定利用驚蟄。她作為帝王,要守護國度,力排眾議拒絕獻祭,不可能沉浸在驚蟄的幻想中。
後來,秋分利用了驚蟄對她的愛,讓他替自己掃除當年力薦獻祭姐姐的悴螂。驚蟄甘之如飴。
在漫長的廝殺與勾心鬥角中秋分曾做到了狠心,失去了心,卻始終銘記自己的使命,保護原本要被獻祭的後代。
在生命的最後,秋分有那麽一瞬間後悔了。她希望自己可以和驚蟄逃離悴螂的國度,無拘無束的活下去。但僅僅是那麽一瞬,她是帝王,她生來就是要保護國度,阻止獻祭,變得偉大。
驚蟄從始至終全身心地愛著秋分,他最終與她融為了一體,為她灌注了曾經唾棄的哀傷,憤怒,恐懼。
當夏溯看到無緒空間的悴螂與原本空間的悴螂合為一體時,就漸漸停下了攻擊。她意識到這不是傷害,也不是廝殺,而是悴螂終於回歸了完整。
傑克拉住宿羅,安咎收起劍走到夏溯身邊。
“完整生命體被一分為二的結局唯二。一,兩個被分開的不完整生命體同歸於盡。二,兩者再次融合。本為同根生,何必唾棄自己的另一半生命。”
剛剛脫離戰鬥的夏溯平複著呼吸:“顯然悴螂的結局是合二為一。”
光斑驅動皮膚重新生長。肉色的皮膚從胸口蔓延到四肢,最後包裹住宿羅的頭。
四人返回堡壘,女皇已死,悴螂與無緒空間的另一半合體,整個國度很是混亂。好在還是有幾個沉穩的大臣穩住事態,悴螂必須接受合體的事實。
悴螂大概沒時間再去管四人,他們便準備回到肆星。就在這時,有一個悴螂前來尋找,要他們去麵見君王。
“君王?悴螂這麽快就選好了新的繼承人?”
悴螂聽到宿羅的話回答道:“整個星係都是君王的所有物,包括悴螂的國度。我們與無緒空間發生了暴亂,引起了君王的注意。他決定光臨悴螂的國度,一探究竟。君王點名要見四位。”
四人隻好跟著悴螂去麵見君王。在去之前,夏溯注意到安咎的劍不見了。這個變化太過顯眼,以至於傑克和宿羅也一眼發現了。
“你的劍向來不離手,今天是怎麽了?”
宿羅問出夏溯和傑克心中的疑問。
安咎下意識想摸上劍柄,卻摸了個空。
“劍身受到損傷,不宜佩戴。”
安咎的表情很是冷靜,看不出一點端倪。即使之前劍身受損時安咎也還是將劍佩在腰間,現在三人也沒有過問。他們了解安咎是一個理性的人,他總掌握著道理和邏輯。
四人麵見了君王。夏溯努力想看清君王的樣貌,但他一直處於陰影中,又身著長袍,根本看不清。君王唯一露出的部位便是他的尾巴。尾巴分為兩叉,覆蓋著棕綠色的鱗片。鱗片上畫著一圈圈在緩慢波動的圖紋。
“感謝四位協助悴螂度過難關。”
他的聲音極具有魅惑性。像是一塊被春日暖陽照化的冰塊,發出冰涼的嘶聲。
“不用慌張,我隻是想見一見你們。”
宿羅哼道:“誰慌張了?”
君王繼續道:“為了表達我的謝意,我為你們每人準備了一份禮物。”
悴螂呈上四幅畫框,畫框內是被透明黏膜覆蓋的鰭。
“哪有人送身體部位作為禮物的?”
夏溯瞥了一眼宿羅:“不好看嗎?”
“那倒沒有。”
這一小插曲很快結束。等四人回到飛船時發現權臣已經等著他們了。
宿羅在戰鬥中完全沒注意權臣消失了,還是夏溯問權臣他剛剛去哪裏了,宿羅才後知後覺。
權臣摸了一下頭上帶有褶皺的犄角:“我去了一趟無緒空間。本想從源頭斷掉悴螂,但悴螂的數量太多,最後我又折返回來了。”
權臣深知想要抹除夏溯,傑克,和安咎的懷疑很難,所以不能完全說謊。謊話和真相參半才是最佳答案。他是去了無緒空間,但是去無緒空間的目的被他篡改了。
這個回答沒有任何漏洞。夏溯點了點頭,沒再往下問。
五人一同回到肆星。本來以為能休息一陣,沒想到飛船剛降落滅琅就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一顆純白的眼珠漂浮在空中,與夏溯對視。眼白長出黑色瞳孔,開始分裂,變為兩顆眼珠。空氣像是培養皿,一根根骨頭從中增生,組合為人類頭骨。兩顆眼珠鑲嵌進兩個空蕩的眼窩。
骨頭順著頭骨下端繼續增生,一截截骨節拚接成脊柱,像是一條長著人類頭骨,被扒了皮的蛇。更多白骨圍繞脊柱生長,變為肋骨,再是盆骨,最後是森白修長的四肢。
骨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兩顆眼珠依舊盯著不遠處的眾人。緊接著一層肉粉色的軟彈組織覆蓋了骨架,青和紅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血漿從上到下吞噬了骨架,凝聚在腳底被吸進血管。待血漿消失,一個沒有皮膚的人類出現在眼前。
他向前走去,隨著步伐的起伏,皮膚在身上有規律的蠕動,直到覆滿全身。他停在眾人麵前,看起來和人類無異。
緋雲升起,宿羅虎視眈眈地盯著麵前變為人類的未知生物。
“這就是你一早等著我們從悴螂國度返回的原因?”
滅琅吐出三個煙圈:“正是。很神奇是不是?曾幾何時你們能看到如此奇觀。空氣憑空捏造出一個人類。”
梓鐵流出傑克的手掌,他時刻準備撕開未知生物的喉嚨。夏溯同樣。觸手在背後鼓動,異常興奮。兩人能感知到彼此的憂慮,作為人類,他們將此場景列為威脅。
安咎還是一如既往的安寧。左手搭在潔白無瑕的劍柄上,與身邊冒著緋雲的宿羅截然相反。宿羅看見未知生物的第一眼,就產生了敵意和厭惡。他向來相信自己的感覺,因此很不待見未知生物。恨不得現在就上前和他一決高下。
權臣也在旁邊。四隻眼睛注視著未知生物,不露聲色。
未知生物突進,瞬間出現在了安咎麵前。與他麵對麵。兩人四目相對,未知生物的眼眸在安咎看來毫無靈魂。他與無數人類對視過,也曾無數次望進夏溯烏黑的眼眸,或是宿羅沒有眼白的眼眸。可是不管他們的眼眸再黑暗無光,都能窺見一絲靈魂。
然而未知生物的眼眸如同宇宙本體,黑暗,無聲。
安咎立刻拔劍,劍刃滑出劍鞘,直指未知生物。宿羅的反應速度很快,手臂上的皮膚融化,露出兩截緋雲簇成的小臂,試圖扼住未知生物的脖子。
傑克時刻警惕,早已準備好梓鐵,隻是當他和夏溯靠近安咎時,未知生物已經撤回了遠處。他看著緊張的眾人,笑出了聲。
“像你說的,滅琅。他們的確很有意思。”
未知生物不僅披著一副人類樣貌,就連語言和聲音都與人類一模一樣。
他的聲音極具磁性,像是龐大星球發出的共鳴,穿透眾人的耳膜。
滅琅戀戀不舍地放下煙鬥:“這五位可是老朽最引以為傲的角鬥士。”
未知生物抬起眼眸掃了一眼五人。安咎率先收起劍。他感知到未知生物並沒有殺意。經過初步推測,要是未知生物想要攻擊五人,他們根本無法即時防禦。
“喏。他的感知力還算過關。”
未知生物伸出手指指向安咎。
“其他人嘛,遜色了點。”
宿羅聽到這句話立刻暴起,全身皮膚融化,緋雲開始膨脹,體型變大了一倍。
未知生物看著騰起的緋雲“哇”了一聲。他對宿羅的殺意毫不在意,滿眼都是對緋雲的欽佩和好奇。模樣甚是人畜無害。
宿羅看他這副模樣更氣不打一處來,剛要上前就被安咎悄無聲息地攔住了。安咎輕輕抬起劍鞘,擋在宿羅身前。緋雲滾燙的溫度使得劍鞘有融化之意。宿羅根本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別生氣。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你不會連實話都不讓人說吧?”
未知生物放軟語氣。
“如果你執意要挑戰我的話,我欣然接受。不過你們剛經曆悴螂國度的波折,理應給你們一點時間恢複才是。不然大家說我趁人之危怎麽辦。”
“我不需要休息。”
宿羅咬牙切齒道。
“哎?這樣嗎?你們看起來蠻疲憊的。”
未知生物一臉好意地看著五人。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滅琅站了出來:“好了。你們剛從悴螂國度返回肆星,想必累了。待你們好好休息後,再來挑戰非天也不遲。”
夏溯的眉毛跳了一下。
挑戰的含義很微妙。當角鬥士把挑戰嵌入一個句子時,就已經表明了兩方孰強孰弱。所以當滅琅說出讓他們挑戰未知生物時,就表明了他比五人都要強。
未知生物點了點頭。
宿羅已經走到了未知生物對麵。就在他的燃燒著緋雲的手即將落下時,未知生物立刻道。
“自我生產的能源嗎?真令我羨慕。這般炙熱的溫度我很久沒感受到了。”
這番誇獎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頓住了。連正要攻擊未知生物的宿羅,手都停在了空中。他狐疑地盯著未知生物,後者隻是用羨慕的眼神凝視著宿羅。
宿羅毫不遮掩臉上的嫌惡。可是這份誇獎又令他下不去手。要是換做之前的宿羅,肯定毫不猶豫用緋雲將未知生物燙成碎沫。不知是不是在安咎身邊待久了,他被感染上了一絲理智和安靜。他此刻收回手,隻是用暗紅色的眸子盯著未知生物。
“待會見。”
未知生物揮手,目送眾人離開。
滅琅在角鬥場頂層為前三十名角鬥士建造了專屬休息室。權臣看著夏溯,傑克,安咎,和宿羅統統回到各自的休息室後,去到了滅琅的書房。
權臣推門而入,滅琅正坐在石塊和晶石砌成的沙發上,用打磨到極致的手指撫摸著焰焰。權臣彎下腰,從皮膚的夾層裏取出一顆翠綠的晶石。
權臣腰兩側各長著一個口袋。口袋和皮膚貼合,平時看不出來,可以裝下一些扁小的物品。
滅琅接過晶石,放在眼睛下方仔細查看,滿意地點頭。他鬆開另一隻手,焰焰很自覺地跳下他的腿,趴在腳邊。
沙發上鑲嵌著各種形狀和顏色的晶石,全都是滅琅從不同星球收集而來。權臣此次前往悴螂國度,滅琅曾叮囑他一定要帶回悴螂最為美麗的晶石。他將清透的晶石鑲嵌進沙發的左下角,和薩迦羅斯的血油石並列。
“這麽濃鬱的綠晶石我還是第一次見。可惜我沒有見過悴螂,他們的軀體想必比晶石還要翠綠。”
權臣沒有將滅琅的話放在心上。他不相信滅琅沒有見過悴螂。
“說說吧。”
權臣自覺地彎下腰,和滅琅詳細講了悴螂,無緒空間的事。
“奇特。太奇特了。”
滅琅如此評價。
權臣臉上的兩隻眼睛看著滅琅,犄角上的兩隻眼睛看著焰焰。焰焰似乎察覺到了權臣的目光,衝著他齜牙咧嘴。
滅琅拾起桌上的煙鬥,享受地抽著煙。一股股濃煙從口腔的石縫裏溜出,向著權臣湧去。很快他就被煙霧包圍。權臣見滅琅一直不開口,他肯定知道權臣有話想問,也隻是靜靜坐著。這是他的慣用套路了。
“他是誰?你新尋來的角鬥士?”
權臣最終還是沒忍住。
“他可不是老朽尋來的。應該說是非天尋到了老朽,和這座角鬥場。”
滅琅不再吐煙。煙管在他的手指間燙出一個黑印。
權臣背後的肉翅動了動:“非天?這是他的名字?”
滅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和你們沒有區別。和任何角鬥士都沒有區別。他隻是想要尋覓到一個得意的對手而已。”
“你定義沒有區別的方式可真是奇怪。”
一顆眼珠分裂成兩顆,再逐漸生長為一個完整人類軀體的過程曆曆在目。權臣可不覺得非天和他們沒有區別。
“你打算派誰和他角鬥?”
“這可由不得老朽。他的決定無人能插手。我們隻能等待,等他尋覓到心意的對手。”
權臣轉過犄角上兩顆濃白的眼珠:“這個角鬥場居然還有你不能插手的事。百年難見。”
滅琅似乎被權臣逗笑了,煙氣隨著他半笑半咳嗽的聲音流出嘴巴。他擺了擺手,露出一副無奈之情。
“在浩瀚宇宙中,老朽能管控的也隻有角鬥場的事了。如今,連角鬥場都難管咯。不過要是非天能為老朽帶來幾場精彩絕倫的角鬥,那這點問題老朽就笑納了。”
權臣盯著滅琅滿是裂紋的臉。被擦得錚亮的灰色石塊堆砌在一起,拚湊出一副硬朗,卻不失情調的五官。他知道滅琅雖然這麽說,但他一定不會甘心就這樣讓角鬥場失去控製。
滅琅可能剛開始會被非天所帶來的精彩角鬥吸引。當新鮮感褪去,如果非天展露出野心,他必定不會坐以待斃,讓角鬥場淪為非天的所有物。
就在權臣思考之時,滅琅繼續道:“誰知道呢。或許非天根本打不過夏溯他們。”
權臣好奇道:“你覺得呢?滅琅,你覺得非天的實力比夏溯還要強嗎?”
滅琅吸了口煙,算是對問題的回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