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設備走出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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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示波器上那道詭異的尖峰已經消失,像一記悶拳打在空氣裏,沒留下痕跡,卻讓人心口發堵。
    半小時後,丁義珍在會議室甩出一份行程表。
    “下周飛赫爾辛基,接著轉莫斯科、迪拜、新加坡、悉尼。”他把筆往桌上一擱,
    “咱們的冷櫃能扛零下六十度,可不能隻用來運魚。現在,是時候看看外麵啥樣了。”
    高啟強正啃著包子,差點噎住:“這麽急?技術問題還沒徹底清幹淨呢。”
    “正因如此。”丁義珍拉開椅子坐下,“問題出在外頭,說明咱們的設備已經到了‘能被環境影響’的階段——換句話說,它已經夠格出海了。再窩在青山鎮修修補補,修不出大氣候。”
    王大陸翻著行程單,眉頭一跳:“這路線……有點眼熟。”
    “北極圈老路。”丁義珍笑了,“當年老爺子用漁船拉罐頭換鎢砂,靠的就是‘別人缺啥,咱有啥’。現在輪到我們了。冷鏈是腿,產品是拳頭,但打哪兒,得先摸清楚。”
    李響從門口探頭:“翻譯、簽證、當地聯絡人,要現在啟動嗎?”
    “已經啟動了。”丁義珍掏出手機晃了晃,“甫光叔的船隊在波羅的海有碼頭,耀東叔那邊也打了招呼,香江幾家海外代理行會推幾個靠譜的本地向導。咱們不搞‘盲人摸象’,要的是‘帶地圖上路’。”
    高啟強咽下最後一口包子,抹了抹嘴:“可咱們連賣啥都沒定,調研個啥勁?”
    “就為搞清楚該賣啥。”丁義珍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畫了個圈,
    “咱們的優勢是什麽?超低溫、穩定、抗造。劣勢呢?牌子不響,渠道沒有,本地化經驗為零。所以不急著推產品,先找‘痛點’——哪個市場冷得要死,電還不穩,但偏偏得運活東西?哪個地方戶外瘋子多,卻買不到靠譜的保溫裝備?哪個城市的生鮮電商燒錢燒到冒煙,就差一個‘不斷鏈’的命門?”
    王大陸笑了:“你這是要當‘商業算命先生’?”
    “比算命靠譜。”丁義珍拍了下白板,“算命靠嘴,咱們靠腳。走一圈,帶回一堆問題,比帶回一堆方案有用。”
    五天後,六人小隊拎著登機箱站在首都機場t3航站樓,背後是印著“青山實業”ogo的深藍行李牌,前麵是通往赫爾辛基的航班顯示屏。
    芬蘭的冷是幹冷,風像小刀子,刮臉不帶喘。他們落地時正趕上一場雪停,城市安靜得像被凍住了。
    接機的是個戴鴨舌帽的中年男人,甫光船務北歐分部的負責人,名叫安德烈,中文說得像東北二轉子。
    “你們來得巧。”他一邊開車一邊說,“上個月赫爾辛基大學的生物樣本庫炸了製冷係統,三千份癌症研究樣本全廢了。現在全城找備用方案,連醫院的血漿運輸都緊張。”
    丁義珍挑眉:“多大容量?”
    “他們原先那台,四十立米,溫控要求65c以下,波動不能超±1c。”
    “我們能做。”丁義珍看了眼高啟強。
    高啟強點頭:“隻要電力穩定,加個雙路供電模塊,穩得住。”
    “問題是,”安德烈笑了笑,“他們信嗎?中國造的冷鏈設備,在這兒名聲還不如德國二手貨。”
    “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丁義珍說,“不推銷,不報價,隻展示。把咱們在青山鎮跑七十二小時的數據拉出來,連同那次外部幹擾的波形,全擺上桌。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沒出過問題——而是問題來了,我們能把它釘死。”
    安德烈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你這路子,跟別的老板不一樣。”
    “我不是來賣設備的。”丁義珍望著窗外雪地裏一排排低矮的倉庫,“我是來找‘非得用我們不可’的地方。”
    第二天,他們見了芬蘭國家醫療供應鏈協會的三位負責人。會議室不大,牆上掛著北歐極光的照片。丁義珍沒帶ppt,隻帶了一塊移動硬盤和一台便攜示波器。
    “你們知道冷鏈最怕什麽?”他插上設備,調出一段波形,“不是斷電,是‘假穩定’。電壓看著正常,可細微波動像螞蟻啃骨頭,一天兩天沒事,三天五天,係統就崩了。”
    屏幕上,一條原本平穩的曲線突然抖了一下,像被針紮了。
    “這是我們在測試時錄到的真實幹擾。來源?隔壁空調啟動。解決辦法?不是換算法,是重構免疫係統。”他點開另一張圖,三層防護結構清晰展開,“源頭隔離,路徑阻斷,係統自愈。我們修的不是冰箱,是生命通道。”
    對方三人沉默著看完數據。最後,年長那位摘下眼鏡,問:“你們……真敢承諾七天七夜零波動?”
    “我們剛跑完。”丁義珍打開手機,調出車間監控視頻,“這是昨晚八點到今早八點的實時記錄。溫度,60.0c,紋絲不動。你們可以派人去查,去測,去拆。”
    對方對視一眼,終於點頭:“下周,我們組織一次公開測試。你們要是真能做到,赫爾辛基三個核心醫療倉,優先招標。”
    走出大樓時,雪又下了起來。王大陸搓著手:“這單要是拿下,咱們就算在歐洲紮了根。”
    “別高興太早。”丁義珍呼出一口白氣,“這隻是第一站。莫斯科的冬天更狠,迪拜的沙暴能埋車,悉尼的環保法規能把人逼瘋。咱們要的不是一單生意,是一張‘需求地圖’。”
    隊伍繼續北上,莫斯科的調研卻碰了壁。當地冷鏈物流協會態度冷淡,會議室裏坐著的全是國企背景的代表,話不多,眼神卻帶著審視。
    “你們的設備,通過gost認證了嗎?”有人問。
    “正在申請。”
    “那關稅呢?增值稅多少?本地服務團隊有幾個?”
    一連串問題像機關槍掃過來。李響記筆記的手都快抽筋。
    直到午餐時,一個年輕工程師私下找到丁義珍:“你們的技術……是真的?”
    “比真金還真。”丁義珍遞過一支煙,“不信,我給你看數據。”
    那人搖頭:“我不是不信技術。我是怕——上麵不批。他們要的是‘可控的落後’,不是‘突然的先進’。”
    丁義珍眯起眼:“所以,好東西也得等‘時機’?”
    “時機,就是權力的影子。”那人苦笑,“你們從中國來,應該懂。”
    丁義珍沒接話,隻是把煙收了回去。
    第三站迪拜,畫風突變。這裏的商人穿著白袍,嘴裏說著流利英語,眼神像鷹。他們不問認證,不談政策,隻問一件事:“能扛多少度高溫?能防沙嗎?能24小時不停機嗎?”
    丁義珍直接帶他們看了設備在模擬沙暴環境下的運行視頻。壓縮機在能見度為零的黃沙中持續運轉,內部溫度穩定如初。
    “我要十台。”一個迪拜物流巨頭當場拍板,“先試用三個月。要是行,明年我整個中東網絡都換你們的。”
    “條件?”丁義珍問。
    “你們得在迪拜設服務點,配兩個常駐工程師。”
    “可以。”丁義珍伸出手,“但設備運來前,我要你們簽一份‘極端環境數據共享協議’。你們遇到的問題,我們解決;我們拿到的數據,你們也能用。雙贏。”
    對方愣了兩秒,大笑:“你不是做生意,是搞科研!”
    “科研,才是最好的生意。”丁義珍也笑了。
    最後一站悉尼,他們意外撞進一個新賽道。在本地戶外展上,丁義珍注意到一家澳洲公司展台前排著長隊——他們在賣一種超輕保溫帳篷,號稱能在零下三十度撐三天。
    “價格多少?”他問。
    “四千澳刀一頂。”
    “太貴了。”旁邊一個背包客嘟囔,“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丁義珍蹲下身,摸了摸帳篷材料。高啟強湊過來:“這工藝,咱們的納米塗層能做,成本壓一半。”
    “不止帳篷。”丁義珍站起身,環顧四周,“睡袋、登山包、應急食品箱……全要保溫。咱們的冷鏈技術,能不能微型化?”
    王大陸眼睛一亮:“你是說,把‘極寒鮮’的冷控模塊,做成便攜式?”
    “對。”丁義珍盯著展台上那個標價四千的帳篷,“讓戶外人不再因為冷死在半山腰——這生意,比運海鮮更有意義。”
    回程飛機上,六人擠在經濟艙後排,行李架上堆滿了各地帶回的樣品、數據盤和手寫筆記。丁義珍靠窗,手裏翻著一本澳洲戶外雜誌。
    高啟強湊過來:“真要做戶外裝備?”
    “先不做。”丁義珍合上雜誌,“先畫圖。咱們帶回了十七個潛在市場,二十三個具體需求,五條政策紅線。回去後,拉出一張‘機會熱力圖’——哪兒最熱,就先燒哪兒。”
    王大陸從包裏掏出一張手繪草圖:“我在迪拜畫的。把冷鏈壓縮機微型化,加上太陽能充電,做成‘移動冷艙’,能當急救箱、能運疫苗、能給探險隊供冷。”
    丁義珍接過來看了看,笑了:“這玩意兒,叫‘赤道冰匣’怎麽樣?”
    “土。”李響搶話,“叫‘極光艙’。”
    “俗。”高啟強搖頭,“叫‘寒武紀’。”
    丁義珍沒說話,隻是在草圖背麵寫下三個字:破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