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項目重啟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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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義珍把那張沒蓋章的紅頭文件塞進內袋時,陽光正斜切過縣委大樓的台階。
    他剛邁出兩步,小趙就追上來,手裏抱著一摞剛印好的方案說明,紙邊還帶著油墨味。
    “丁縣長,材料都齊了,咱現在就下鄉?”
    “走。”丁義珍沒回頭,抬腳上了車。
    車一啟動,他就掏出手機撥通柳樹溝村支書的電話。響了六聲,自動掛斷。
    他又打給村會計,關機。小趙看了他一眼,沒吭聲,把材料按村名分好,用夾子夾牢,插在座位背後的網兜裏。
    到了柳樹溝,村口的老槐樹下空蕩蕩的。一張傳單被踩進泥裏,半張臉朝上,印著“自願捐款、公開透明”八個字。
    丁義珍彎腰撿起來,翻過來,背麵是孩子用鉛筆寫的字:“爸爸說路修不好,我們搬走。”
    他把紙折好,揣進褲兜。
    敲第一家門,沒人應。第二家,窗簾猛地拉上。第三家是個獨居老人,門開了一條縫,煙味混著黴味衝出來。
    “我不捐,也不當監督委員。”老頭嗓子裏像卡著痰,“上次簽字的人,現在連低保都領不到了。”
    “這次不一樣。”丁義珍把方案遞過去,“名單公示,紀委監督,誰卡你,我查誰。”
    “你查?”老頭冷笑,“李書記一句話,就能讓財政局不撥錢。你一句話,頂得上嗎?”
    門“啪”地關上。
    一整天,他們跑了七個村,發了三百多份材料。回應的不到三十人,多數是問:“上次說自願,這次是不是又變攤派?”
    回縣城的路上,小趙低著頭:“丁縣長,有人跟我說,監督委員會就是出頭椽子,早晚被砍。”
    “那就讓他們砍。”丁義珍盯著窗外,“總得有人站出來。”
    第二天一早,他直奔財政局。
    王副局長辦公室門開著,人不在。丁義珍等了二十分鍾,才見他拎著保溫杯從樓梯上來。
    “王局,應急資金備案走得怎麽樣了?”
    王副局長擰開杯蓋,吹了口氣:“市裏還沒回話。程序上,這種動用必須市財政批,咱們不能先斬後奏。”
    “可市裏昨天就收到了申請。”
    “那也得走流程。”王副局長把杯子放下,“丁縣長,我不是不配合。但規矩就是規矩,你總不能讓我擔責任吧?”
    丁義珍看著他:“所以,隻要沒人批,錢就動不了?”
    “不是動不了,是不能動。”王副局長語氣平和,“等批複下來,我們立馬辦手續。”
    丁義珍轉身就走。
    他剛出門,王副局長又追出來:“丁縣長,我聽說施工隊那邊也亂了。你最好去看看。”
    施工隊辦公室在城西老工業區一棟舊樓裏。門虛掩著,進去一看,桌椅全空,隻剩牆角一堆廢紙。丁義珍蹲下翻了翻,找到一張中標通知書複印件,日期是十天前。
    他抬頭,看見牆上掛著一張泛黃的金山地圖,上麵用紅筆圈了條廢棄古道,旁邊貼著便簽:“丁縣長問過這條路。”
    他盯著那張紙看了三秒,轉身下樓。
    打施工隊負責人電話,關機。打副隊長,停機。最後聯係上一個工人,對方在電話裏說:“老板跑了,墊了八十萬,一分沒拿到。兄弟們散了,有的回老家,有的去工地扛水泥。”
    丁義珍站在街邊,風從巷口灌進來,吹得他外套貼在背上。
    他回辦公室,翻出招標合同。付款條款寫得清楚:“首付款於施工啟動後第七日支付。”可施工隊不進場,怎麽算啟動?不啟動,哪來的錢?
    他連夜起草補充協議,縣政府出擔保函,承諾三日內完成首付款審批。打印出來,送去財政局蓋章。
    下午三點,他再去王副局長辦公室。
    “這個章,不能蓋。”王副局長把文件推回來,“擔保函涉及財政風險,必須縣委常委會重新決議。”
    “常委會已經原則通過新方案!”
    “原則通過不等於執行授權。”王副局長語氣不變,“丁縣長,你得理解,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
    丁義珍盯著他看了五秒,沒說話,把文件拿走。
    晚上七點,專項小組開會。
    人到齊了,氣氛沉。財政局那個年輕科員低頭玩手機,農業局的代表打了個哈欠。
    丁義珍沒開場白,直接打開錄音筆,按下播放。
    錄音裏是風聲,狗叫,還有遠處小孩喊奶奶的聲音。
    屋裏人都愣了。
    “這是前天晚上,我在柳樹溝村外錄的。”丁義珍關掉錄音,“你們聽見了嗎?這不是風,是人心在漏。我們停一天,漏得就更大。”
    沒人說話。
    “我知道有人覺得我太理想主義。”他環視一圈,“也有人怕得罪人,不想當監督委員。但我想問一句——如果我們都不做,老百姓還能信誰?”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撕成六片,寫上自己的手機號,一張張貼在會議室牆上。
    “從今天起,村民可以直接打給我。我不保證馬上解決,但保證每一條消息都回複。”
    小趙低頭記著什麽,忽然抬頭:“丁縣長,剛才易書記秘書送來個信封,放您桌上就走了。”
    丁義珍起身回辦公室。
    信封是舊的,沒署名,封麵一行字:“水泥的事,還有人沒查。”
    他拆開,裏麵是幾張複印件。一張是金峰建材的入庫單,日期在捐款開始前一周,數量五千噸。
    另一張是運輸記錄,目的地寫著“臨時儲備庫”,但那個庫早在兩年前就拆了。
    最後是一張手寫名單,上麵有三個名字被圈出來,其中一個他認得——縣質檢站的副站長。
    他把材料攤在桌上,正要拍照存檔,手機響了。
    是鍾小艾。
    “爸說你這兩天沒按時吃飯。”她聲音輕,“他說,再大的事,也得活著幹。”
    “我知道。”丁義珍揉了揉眉心,“我沒事。”
    “你有事也不說。”她頓了,“今天早上,爸在院子裏站了半小時,一句話沒說。最後就問了一句:‘小丁那條路,修得動嗎?’”
    丁義珍喉嚨一緊。
    “告訴他,”他慢慢說,“修得動。”
    掛了電話,他把材料收進抽屜,鎖上。
    第二天,他帶著補充協議去找易學習。
    易學習在看文件,抬頭看了他一眼:“財政局卡住了?”
    “卡在程序上。”丁義珍把文件遞過去,“他們要常委會重新授權。”
    易學習沒接,隻問:“你有把握,這錢不會出問題?”
    “我拿自己工資擔保。”
    易學習沉默片刻,拿起電話:“叫縣委辦,準備上會。”
    丁義珍剛走出辦公室,迎麵撞上小趙,臉色發白。
    “丁縣長,柳樹溝那邊……出事了。”
    “怎麽了?”
    “村口那棵老槐樹,昨晚讓人砍了半截,樹身上用紅漆寫了兩個字——”
    小趙咽了口唾沫。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