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各方勢力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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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育良把文件袋放在桌上,說了句“叫他來,現在”,祁同偉轉身出門。
    丁義珍站在窗邊,沒動,也沒接話,隻看著遠處工地上那兩盞探照燈,依舊亮著,像兩把插在夜裏的刀。
    不到二十分鍾,李達康的車就停在了縣委大院門口。他下車時風紀扣扣得嚴實,臉上看不出慌,反倒帶著一股子“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搞出什麽名堂”的勁兒。
    高育良沒讓他進接待室,直接在走廊盡頭的檔案室門口見了麵。
    “李達康同誌,”高育良開門見山,“從今天起,省裏成立臨時調查組,對金山縣環線工程事故開展全麵核查。你作為項目主要負責人,需全力配合。”
    李達康嘴角一抽:“高書記,群眾情緒我們正在疏導,施工也沒停,是不是先穩住局麵再談調查?”
    “人死了。”高育良聲音不高,“老吳死了。你昨天還說隻是‘個別發熱’,現在醫院記錄都擺在麵前,你還想穩什麽局麵?”
    李達康喉結動了動,沒再辯,隻說:“我服從組織安排。”
    話是說了,可行動沒跟上。第二天一早,季昌明帶人去縣政府調取應急值班記錄,發現李達康辦公室的檔案櫃上了雙鎖,值班日誌少了整整七天。
    高育良派人去施工隊查賬,財務人員支支吾吾,說賬本“臨時送審”,具體在哪兒,誰也說不清。
    丁義珍在辦公室等消息,門一開,季昌明提著個空文件夾進來,臉色沉得能擰出水。
    “原始記錄全沒了。”季昌明把夾子往桌上一扔,“你之前寄出去的那幾份材料,現在成了唯一證據。”
    丁義珍點頭:“我留了副本。”
    他拉開抽屜,取出三份一模一樣的文件袋,遞給季昌明一份,又分別標注了“交通局”和“紀委”的另兩份推到桌邊:“原始數據我都存了底,勞動強度、氣象、醫療記錄,一頁不少。”
    季昌明翻開一頁,看到丁義珍手寫的備注:“坡度12.7,需爆破段占全程43,村民義務施工不可行——建議調整方案。”日期是方案通過前三天。
    “你早提醒過?”
    “提醒了三次。”丁義珍語氣平,“會上說,會後寫材料,還單獨找他談過。他當著我的麵把材料撕了,說我不懂基層。”
    季昌明合上文件,深吸一口氣:“這回,省紀委直接調檔,誰也壓不住了。”
    與此同時,高育良帶著交通局的兩位老專家,關在檔案室裏看原始規劃圖。圖紙攤開,紅線蜿蜒,坡度標注清清楚楚。一位老工程師拿尺子一量,眉頭直接鎖死。
    “這哪是修路?這是修命。”他指著幾處深挖段,“這種地形,正規工程都得用機械隊,爆破還得報批。讓村民拿鐵鍬挖?挖一年都挖不完,更別說高溫作業了。”
    高育良盯著圖紙,忽然想起丁義珍那份《勞動強度評估表》裏的數據——日均土方量1.8立方米,實際設計需求是4.6。差了兩倍多。
    “他是故意的。”高育良低聲說,“把工程量說少一半,讓常委會以為村民真能幹完。這不是決策失誤,是欺瞞。”
    他當即起草了一份《安全風險評估報告》,結論就一句:“該方案不具備村民義務施工可行性。”抄送省紀委、交通廳、安監局,一份不留。
    另一邊,祁同偉換了身便裝,天沒亮就騎著摩托進了老吳村。他沒找村幹部,直接去了村衛生所。
    所長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醫生,看見他進門,手一抖,藥瓶差點摔了。
    “祁局長……您怎麽來了?”
    “別緊張。”祁同偉把摩托鑰匙擱在桌上,“我就問問,老吳出事那天,有沒有人來翻過病曆?”
    老醫生猶豫半天,從床底下拖出個鐵皮盒,打開,裏麵是厚厚一疊接診記錄。
    最後一頁,寫著“吳某,男,58歲,高熱42c,意識模糊,轉縣醫院”——時間是淩晨兩點十七分。
    “李縣長的人來過。”老醫生聲音壓得極低,“說是‘統一歸檔’,要把記錄收走。我沒給,藏起來了。”
    祁同偉把記錄拍了照,又問:“還有誰知道老吳死前的事?”
    老醫生搖頭:“沒人敢說。王某,老吳的搭檔,前天被通知他兒子進了環衛局,編製都落了。他昨兒還跟我說,‘祁局長要是問起,我就說啥也不知道’。”
    祁同偉沒急著走。他找到王某時,人正在自家院裏劈柴。祁同偉遞了根煙,沒提工作,隻聊家常。聊到兒子安排,王某眼神閃了閃。
    “丁縣長記著你們,”祁同偉突然說,“他五天前在衛生所開會,錄音還在。他說‘每五公裏設醫療點’,結果呢?一個沒建。你真覺得,他是來害李達康的?”
    王某手裏的斧子停了。
    半晌,他低聲說:“李縣長那晚來了。十一點多,開著車。他看了老吳一眼,說‘死一個兩個沒關係,路通了全縣都受益’。我們都不敢吭聲。”
    祁同偉立刻筆錄,同步錄音,封存進u盤。臨走前,王某拽住他袖子:“祁局長,這話我說了,以後我家……”
    “省紀委在查。”祁同偉拍拍他肩,“你不是第一個開口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與此同時,季昌明調取了縣醫院停車場的監控。畫麵裏,李達康的車淩晨一點十五分駛入,一點四十分離開。而值班日誌上,他的名字寫著“在家休息”。
    季昌明又約談了當晚值班的醫生。醫生確認,李達康到醫院後沒進搶救室,隻在走廊問了一句“人還沒死吧”,然後叮囑護士長:“別聲張,影響不好。”
    “他知情。”季昌明在記錄上寫下結論,“且未采取任何應急措施,構成嚴重失職。”
    調查組四點收攏證據,已是深夜。丁義珍站在檔案室外,看高育良合上報告,季昌明鎖好文件櫃,祁同偉把u盤塞進貼身口袋。
    高育良走過來,把一份報告遞給他:“你爸當年查特務,也是這手法——不吵不鬧,證據說話。”
    祁同偉拍拍他肩膀,遞來另一個u盤:“錄音在裏頭,現在不能放,但得有人知道。”
    季昌明站在門口,最後說了一句:“明天,我們要和李達康正式談話。”
    丁義珍接過u盤,手指收緊。走廊的燈忽明忽暗,映得他半邊臉在光裏,半邊在暗。他沒說話,隻把u盤塞進內袋,扣好西裝。
    祁同偉轉身要走,忽然停下:“對了,李達康剛打了個電話給市委辦,說要‘緊急匯報思想動態’。”
    高育良冷笑:“他現在才想起來要匯報?”
    季昌明看了看表:“淩晨一點了。”
    丁義珍抬頭看了眼走廊盡頭的值班室,燈還亮著。他想起老吳村那個鐵皮盒,想起王某劈柴時顫抖的手,想起醫院走廊裏那句“別聲張”。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按在檔案室的門把上。
    門鎖哢噠響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