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京海赴任新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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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屏幕暗下去的時候,丁義珍正坐在機場貴賓廳的角落。他把手機塞進褲兜,沒再看第二眼。周叔半小時前發來消息,說車已經在出口等,走南通道,沒人圍堵。他回了個“好”,然後關了推送。
    黨校那三周的事兒像被風吹散的灰,落不進眼,卻沾在衣服上。他不想再想那些討論、筆記、教授意味深長的眼神。現在他得換身皮,從學員變回官,而且是京海的官。
    一輛黑色帕薩特停在路邊,司機穿著製服,胸前別著“京海接待”牌子。車門拉開,司機低頭:“丁副市長,這邊請。”
    他點點頭,坐進後座。車內幹淨,但座椅有點塌,空調吹得人發悶。他順手把車窗搖下一半。
    “您是直接去市委家屬院?”司機問。
    “先繞一圈。”
    “啊?”
    “京海我以前實習的時候呆過一段時間,現在也算是故地重遊,走老城區,看看街麵。”
    司機愣了下,沒多問,調轉車頭。車子穿過高架,慢慢紮進一片低矮樓房之間。
    路邊攤一個挨一個,油鍋滋啦響,人擠著人。有家小飯館門口掛著紅布條,寫著“徐記老味麵”,下麵一行小字:“二十年老字號”。
    丁義珍盯著那招牌看了兩秒,沒說話。
    車子拐進一條窄巷,幾個年輕人蹲在牆根抽煙,t恤印著“莽村聯隊”。其中一人抬頭看了眼車牌,眼神頓了頓,然後低頭繼續玩手機。
    他記住了。
    到市委家屬院時快中午了。樓是九十年代初建的,外牆刷過一次,但牆角還有水漬。房間收拾過了,床單幹淨,桌上擺著果盤和一份《京海日報》。他沒碰果盤,隻翻開報紙。
    頭版是趙立冬調研開發區的照片,笑容滿麵,背景是塔吊林立。配文說“重點項目穩步推進,營商環境持續優化”。他掃完最後一行,把報紙折好,扔進垃圾桶。
    手機響了。市委辦來電。
    “丁副市長,趙市長請您一點半到辦公室碰個頭,開個短會。”
    “好,我準時到。”
    掛了電話,他掏出筆記本,翻到空白頁,寫下三個詞:徐江、莽村、街費。然後劃掉,又寫上“趙立冬”三個字,畫了個圈。
    一點二十五,他走進市政府大樓。電梯裏碰上兩個穿西裝的幹部,見他進來,立刻站直了些。沒人說話。
    趙立冬辦公室在四樓東頭,門開著。他敲了兩下。
    “請進。”聲音洪亮,帶著笑意。
    趙立冬坐在寬大辦公桌後,手裏拿著文件,抬頭看見他,立刻站起來:“哎喲,丁義珍同誌!久仰啊!”
    他伸出手,丁義珍上前一步,握了握。“路上順利吧?聽說你從黨校直接過來,辛苦辛苦。”
    “還好,坐車挺快。”
    “坐,坐!”趙立冬指了指沙發,“本來該去機場接你的,臨時有個環保督查組來,脫不開身,讓下麵人去,又怕照顧不周。”
    “不用這麽客氣,我又不是外人。”
    “哎,話不能這麽說,你是省委重點培養的幹部,又是鍾正國同誌的女婿,咱們京海能來你這麽個實幹派,是福氣。”
    丁義珍笑了笑,沒接這話。
    趙立冬坐回主位,端起茶杯吹了口氣:“你在金山縣搞的那套,抗洪救災、企業複產,我都看了材料。年輕幹部,有衝勁,有辦法,難得。”
    “都是基層同誌一起拚出來的。”
    “謙虛了。”趙立冬放下杯子,“不過京海跟縣裏不一樣。體量大,問題雜,牽一發動全身。班子現在很穩定,大家各司其職,你剛來,先熟悉情況,不急著上手。”
    丁義珍點頭:“我明白。上任前三件事,我打算先調研民生,再走幾家企業,最後看看重點項目。不摸清底子,不敢亂說話。”
    趙立冬眉毛動了動:“哦?有計劃了?”
    “不算計劃,就是想接地氣。黨校老師說,政策往下走,得先聽地裏的聲音。”
    “地裏的聲音?”趙立冬笑了,“咱們這兒可沒地,都是水泥地。不過你這個思路好,務實。組織部那邊我已經打招呼了,你要看什麽材料,隨時調。”
    “謝謝。”
    “別客氣。咱們是一個班子,要團結協作。京海這攤子,不容易,但也出成績。等你熟悉了,咱們一起幹點大事。”
    又聊了十分鍾,無非是些“加強學習”“服從大局”的套話。丁義珍應著,沒反駁,也沒附和。
    走出辦公室,走廊安靜。他沒回自己臨時分配的辦公室,直接下樓。
    下午四點,他站在老城區一條小街上。路邊修車攤的老頭正給一輛摩托打氣,他走過去問:“師傅,這附近治安咋樣?”
    老頭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打氣:“還行吧,按時交費就沒事。”
    “交費?交給誰?”
    老頭手一頓,把氣筒塞回架子:“你外地來的吧?別問了,問了也白問。”
    丁義珍沒再問,掏出手機,悄悄拍下街角一個穿花襯衫的年輕人。那人站在一家煙酒店門口,時不時有人過去塞錢,他收了就往褲兜裏一揣。
    他走開五十米,打開公安係統公開通緝令網頁,輸入特征比對。三分鍾後,一條信息跳出來:張某,綽號“花臂”,徐江團夥外圍成員,涉嫌敲詐勒索,已列網追逃。
    他關掉頁麵,把照片存進加密相冊。
    晚上七點,他回到住處。泡了碗麵,邊吃邊翻組織部剛發來的幹部名冊。
    翻到公安係統時,他停了下。近三年,京海市公安局換了四任副局長,兩任刑偵大隊長調去省廳“學習”,一人調去檔案館。
    他掏出筆,在紙上畫了個關係圖,標出幾個名字,然後圈住“趙立冬”三個字,畫了條線連過去。
    手機響了。是鍾正國。
    “聽說你到京海了?”
    “剛安頓好。”
    “趙立冬跟你談了?”
    “談了,挺客氣。”
    “客氣就好。記住,頭三個月,多看少說。京海水深,不是金山。”
    “我知道。”
    “你老子當年在西南,一個人扛一條線。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但也不能莽撞。”
    “我沒打算莽撞。”
    “那就好。等站穩了,再動。”
    電話掛了。
    他把手機放在桌上,打開筆記本,寫下一行字:
    “京海之病,不在政令不通,而在法外有法。”
    然後翻到新一頁,寫:
    “破局,須先立威。”
    寫完,他合上本子,走到窗邊。樓下路燈昏黃,一個穿校服的女孩騎車經過,車筐裏放著一疊傳單,上麵印著“徐記麵館,十年老店,全場八折”。
    他盯著那傳單看了幾秒。
    女孩騎遠了,車輪碾過一處積水,水花濺起,打濕了路邊一張小廣告。廣告上寫著:“收街費,每周二百,包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