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鍾正國訪趙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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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點四十分,北平城東的一條老街剛蘇醒。胡同口的早點攤冒著熱氣,油條在鍋裏翻滾,旁邊一位老大爺推著自行車,車把上掛著兩斤剛買的豆腐。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沒停,拐進巷子深處一座青磚灰瓦的小院。
    門衛認得車牌,抬手放行。車停穩後,鍾正國推門下車,穿著便裝,夾著個深棕色文件袋,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實。
    他敲了三下門。
    門開得很快。趙家的老警衛員站在門口,看見是他,點了下頭“鍾書記來了,將軍剛練完劍,在院子裏喝茶。”
    “麻煩通報一聲,就說晚輩來看看老爺子。”鍾正國笑了笑,聲音不高。
    警衛員進去不到一分鍾就出來了“請進,將軍讓您直接去後院。”
    後院不大,種著一棵老槐樹,樹下擺著一張石桌,趙老將軍正坐在那兒,手裏捏著一把紫砂壺,往小杯裏倒茶。
    他六十多歲退下來,頭發全白了,背卻挺得筆直,眼神一掃過來,人就不自覺想站直。
    “老將軍。”鍾正國走過去,雙手遞上文件袋,“給您帶了點東西,是京海那邊最近的情況匯總。”
    老將軍指了指對麵的石凳“坐。你大清早跑這一趟,不是為了送材料吧?”
    鍾正國坐下,也沒繞彎子“徐江昨晚被抓了。”
    老將軍的手頓了一下,茶水灑了一點在桌上。
    “誰動手的?”他問。
    “丁義珍指揮的,市局特勤隊執行的,程序合規,證據鏈完整。”
    鍾正國說,“他們查到徐江背後有人撐腰,資金流向牽出幾個幹部,包括省委傳真機值班員和京海市組織部的人。”
    老將軍放下茶壺“趙立春知道這事嗎?”
    “趙書記還沒公開回應。”鍾正國語氣平穩,“但趙立冬昨天下午打了三個電話給徐江,都是淩晨一點以後,用的是內部線路。”
    老頭兒眉頭擰了起來“立冬管什麽?”
    “名義上不管,實際上,白金漢會所的消防驗收、沙場經營許可,都是他點頭才過的。”鍾正國從文件袋裏抽出一張紙,“這是李響整理的通話記錄和資金流水,您要是覺得不合適看,我現在收回去也來得及。”
    老將軍伸手接過,隻看了兩行,臉色就沉了。
    “賬本上寫著‘趙公子’,碼頭三號倉的調度單上有趙瑞龍的簽字。”鍾正國聲音低了些,“老百姓現在議論,說趙家在京海一手遮天,連黑道都聽招呼。”
    老頭兒猛地抬頭“誰敢拿我趙家的名聲當遮羞布?”
    鍾正國沒說話,隻是把剩下的幾張紙輕輕推過去。
    其中一頁寫著“軍用物資轉運配額占用記錄”,上麵赫然有趙瑞龍的名字和兩個碼頭編號。
    老將軍盯著那頁紙看了足足半分鍾,突然起身,走到屋簷下的電話機旁,拿起話筒,撥了個專線號碼。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
    老將軍聲音冷得像鐵,“你現在立刻給我接趙立春。”
    片刻後,電話那頭傳來趙立春的聲音“大伯,這麽早,有什麽事?”
    “你弟弟在京海幹什麽?”老將軍直接問,“徐江是誰的人?趙瑞龍為什麽能插手軍港配額?你知不知道外麵怎麽說我們趙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大伯,這事有點複雜……”趙立春剛開口。
    “複雜個屁!”老將軍一巴掌拍在牆上,電話機震得嗡嗡響,“你當省委書記,不是讓你護短的!你弟弟胡來,你不攔著,還幫他擦屁股?我帶兵三十年,槍斃過貪汙一個饅頭的炊事員,輪得到你們現在砸鍋賣鐵敗壞門風?”
    鍾正國坐在石凳上,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紋路,一句話沒插。
    趙立春在電話那頭再沒辯解,隻低聲說“大伯,我馬上查。”
    “三天內,我要看到趙立冬停職反省,趙瑞龍滾回京州!你要敢包庇,我就親自去找中央!”
    電話掛了。
    屋裏靜了幾秒,警衛員端了杯新茶出來,放在石桌上。
    老將軍走回來,坐下,喘了口氣,對鍾正國說“你早就料到我會這樣?”
    “我記得您說過一句話——一家不治,何以治國?您當年能把親侄子關進禁閉室七天,今天也不會容忍有人亂來。”
    老頭兒哼了一聲“那你為什麽不直接讓紀委查?非得走這一步?”
    “因為這是家事。”鍾正國站起身,“現在還是家事。等鬧到不可收拾,就成了國事。”
    老將軍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了“你小子,比你爸會說話。你爸當年見我,腿都打哆嗦。”
    “我爹是真怕您。”鍾正國也笑了,“他說您一眼就能看出誰在撒謊。”
    “那你呢?你覺得立春在撒謊?”
    鍾正國沒回答,隻是把手裏的文件袋留在石桌上“材料我放這兒了。要不要交給組織,您說了算。”
    他轉身往外走。
    快到門口時,老將軍叫住他“等等。”
    鍾正國回頭。
    “你說老百姓在議論?”老頭兒問。
    “議論得很凶。”鍾正國點頭,“有人說,趙家兩兄弟,一個在明處當官,一個在暗處收錢,京海早晚變成他們的私產。”
    老將軍嘴角抽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痛心。
    他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宣紙上寫了四個字自查自糾。
    然後折好,遞給警衛員“送到京州市委,親手交到趙立春手上。”
    鍾正國走出院子時,太陽剛爬上屋頂。
    胡同口的油條攤還在炸第二鍋,那位買豆腐的大爺推著車走了,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車轍印。
    鍾正國上車前,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院門。
    車內秘書已經等在那裏,低聲問“下一步怎麽安排?”
    “回去。”鍾正國係上安全帶,“今天上午的會照常開。”
    車子啟動,緩緩駛離。
    與此同時,京州市委大樓十層,趙立春辦公室的燈剛亮。
    他坐在辦公桌前,麵前擺著父親剛剛傳來的那張紙。
    四個字墨跡未幹。
    他盯著看了很久,終於伸手拿起內線電話,按下撥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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