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州牧

字數:4173   加入書籤

A+A-


    俞畫棠邊走邊輕聲道,“夫人不必憂鬱,嚴大人連辦兩次大型燈會。如今陛下又重視工匠,重視工部。大人宣揚泉州花燈,我們這些技藝人也跟著水漲船高,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升遷的消息。”
    至於何時升遷這是不知道的。
    泉州花燈要走出去還需要很多時日?
    至少能接受大部分女子學習技藝時,才算是真正走出去。
    幾人聊了一會,便道別了。
    回到燈師堂後,她又將今日的骨架問題記錄下來。
    前頭夥計張虎東拉西逛,將東西整理完,便扯著嗓子跟張東閑聊起來,“你們啊,消息可沒我靈通。今日一大早就聽說要來新州牧了,可你們知道這新來的州牧是誰嗎?”
    張東最煩張虎這模樣,明明是個大嘴巴,卻喜歡吊人胃口,立馬推他,“快說,別賣關子,大夥都等著呢。”
    張虎喝了一口水,“這新州牧啊,是從京城來的。聽說是什麽左相之子,那後台可硬了。據說這回也是外調泉州做做政績,好回去進內閣的……”
    眾人驚呼,“左相之子啊,我的個乖乖……”
    正在記錄的俞畫棠停了下來,目視前方,聽張虎的聲音繼續傳來。
    “何止呢,聽說他還非常年輕,如今也不過二十有七。聽縣城的典史說,生的那就一個好看,什麽瓊枝……老子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就是好看得不行……”
    眾人又再次驚訝,“那叫什麽名啊……”
    張虎擦擦嘴,“這哪是我們能知道的,隻聽說姓趙。”
    姓趙,左相之子,芝蘭玉樹,那自然是他了……
    眾人沒有注意俞畫棠的神情,張虎拿過一張餅跟著幾個夥計繼續調侃,“別管他是什麽官,要是真能讓我們這些世代在此的手藝人過上好日子,我老張就服他……”
    張東搖頭,“癡人說夢哩,做官的不搜刮我們就不錯了……”
    一群人又圍繞著新官上任三把火,聊起來。
    俞畫棠目視前方許久,等回過神來時,夥計們都去河源街看花燈了。
    她也收拾東西回家去。
    當時買下這院子時就圖這幽靜,可如今夜深人靜,淺淡的桂花香悠悠傳來,倒是一片孤寂。
    寒月照在她身上,雖是晚春,卻依然涼。
    花燈會一般會舉辦三日,往常她也會去瞧瞧。
    夜晚的花燈璀璨,那些出自她手的燈,掛在高處,如同親人般陪伴她,讓她心中也有些慰藉。
    可今日她有些累了,便不去。
    第二日,師燈棠上午全體休息。
    俞畫棠想起胭脂巷裏有位技藝人,擅長描繪,尤其是花鳥。
    之前說要去拜訪的,不如今日就去。
    找了一個進城的馬車,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
    又與一位打鐵人詢問,才知第三間鋪子就是。
    袁師傅今年四十有八,攢著一把胡子,聽說她的來意後,“你就是泉州的巧燈娘子?”
    俞畫棠點頭,“畫棠隻是想記錄相關的技藝,以免以後的晚輩想學,卻不知去何處問。”
    袁師傅也爽快,“我這技藝的確也快失傳了,平常人畫花鳥不過是描體貌。我這不一樣是描形態。”
    “你那花燈要是畫上我的花鳥,那才叫一個好看。”
    說完也不藏私,現場就畫起來,“女子學做花燈的甚少,你能吃這苦,便是不錯。”
    “這花鳥最要緊的是起筆,勾勒線條要有粗有細。最後點厾羽毛是最關鍵的,墨水濃淡要調和數十次……”
    “來,你來試試……”
    俞畫棠也不做推脫,照袁師傅剛剛的樣子,認真勾畫,果然一副水墨畫鳥呈現出來,隻不過不夠傳神……
    袁師傅見她認真,態度又恭敬。
    難怪李老頭會將技藝傳承給她。
    如今又為了幾幅畫,能走這麽遠專門來學他的技藝,他心下歡喜,“剛開始這樣已經很不錯。以後有時間就來我這,不出幾月,也能看了。”
    俞畫棠笑著答謝,又將隨身帶的手劄拿出,記錄剛剛的一些要點。
    走時又請了幾幅畫帶回去,以便往後練習。
    袁師傅坐在台階上送她,“有時間就來,我這老頭子也隻有這些樂趣了。”
    俞畫棠點頭答謝。
    回到燈師堂時,剛好午時,大家正好吃完午飯在議論新來的州牧。
    許甫見她從外麵回來,肯定沒吃飯,從廚房下了一碗麵端給她。
    俞畫棠邊吃邊聽他們誇張的說辭。
    “我滴個乖乖,那新州牧一到府衙就讓人將以往卷宗整理好……真是話本中的雷厲風行啊……”張虎一拍桌子道。
    “何止呢,那州牧身穿黑袍,一身貴氣和威壓,偏偏那臉比女人的臉還好看……格老子的,幾十年了就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男人……”
    俞畫棠吃麵的動作一頓,他終究是來了泉州……
    許甫見她發呆,叫了聲,“師姐,發什麽呆呢,麵都快幹了。”
    “難不成你也對新來的州牧感興趣……”
    俞畫棠一頓,“不感興趣,誰做州牧我都不感興趣。”
    許甫知道他這師姐除了學習做燈、研究做燈、四處拜訪各種手藝人,就沒見她對誰感興趣的。
    他不免有些疑惑,師姐是公認的美人,氣質如蘭,雅致宜人。
    可卻無人為她說親,即便有,師姐也是搪塞過去。
    後來聽其他人說,師姐以前嫁過一個高門貴公子,那家公子看不上她。
    師姐便和離了,回到泉州後就歇了嫁人的心思,一心傳承技藝,成了人們稱讚的“巧燈娘子。”
    許甫剛開始會為師姐打抱不平,他師姐這般美好女子,那人居然不識貨。
    可後來,他感歎幸好師姐回來了,不然他這學藝生涯也了無意思。
    與許甫同樣感歎的還有州牧府的趙琰。
    縣令嚴拳一早就送來了拜帖,說是大人遠道而來,已經叫上各部主事,專門為大人接風洗塵,地點定在泉州最繁華的河源街,寶香樓。
    趙琰以往會直接拒絕,可如今他初來乍到,需要跟這些官員了解風土人情。
    於是他沉默的寫了帖子,讓人送給嚴縣令。
    安福安排好馬車剛想叫上他家大人,不知從哪裏踹出個毛孩子,拿著一盞精致的燈將他撞到。
    毛孩子也跌倒在地,哭了起來。
    趙琰沉默地撿起地上的花燈,一瞬間他倍感熟悉,剛想仔細看,毛孩子從地上爬起,伸手過來,話語卻膽怯,“這是……巧……巧燈娘子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