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裂隙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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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探出來的瞬間,一股帶著鐵鏽味的陰風卷過山頭,林硯之握著青銅印的指節泛白,印身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往脊梁骨裏鑽。他看見那無數隻眼睛裏的西山影子在晃動,像是被揉皺的畫,原本熟悉的山巒輪廓正一點點扭曲、崩塌。
“退!”身旁的沈秋棠突然嘶吼一聲,桃木劍在她手中震顫,劍穗上的朱砂符紙無風自燃。可沒等眾人往後挪步,黑影又往前探了半寸,裂縫邊緣的岩石開始簌簌往下掉,每一塊碎石落地時,都發出類似骨骼碎裂的脆響。
林硯之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山神廟發現的碑文,那句“西山為槨,萬眼為鎖”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腦子裏。他猛地抬頭,看見黑影身上那些眼睛突然齊齊轉向他們,瞳孔裏的西山影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模糊的人臉——正是前幾日失蹤的山民。
“是祭品。”林硯之聲音發啞,青銅印在他手中突然發燙,“我們帶上來的羅盤、朱砂、還有這枚印,根本不是鎮邪的,是給它開門的鑰匙。”
話音剛落,裂魂鍾第三次響起,這一次鍾聲不再沉悶,反而帶著尖銳的穿透力,鍾身上的裂縫徹底炸開。黑影終於掙脫了最後束縛,數不清的觸手從裂縫裏湧出來,每根觸手上都長著之前見過的眼睛,密密麻麻地盯著林硯之幾人。
沈秋棠的桃木劍已經斷成兩截,她踉蹌著退到林硯之身邊,聲音裏帶著顫音:“現在怎麽辦?印還在發燙,好像要被吸走了。”
林硯之低頭看著青銅印,印身上原本模糊的紋路正在變清晰,那是一張和黑影眼睛裏一模一樣的人臉。他突然抬手,將青銅印狠狠按向地麵,印身與岩石接觸的瞬間,一道金光順著裂縫蔓延開,黑影發出刺耳的尖嘯,觸手瘋狂地拍打地麵。
“它怕這印!”林硯之咬著牙,“碑文最後一句說‘以印為釘,封山為棺’,我們之前搞反了,這印是用來釘住它的!”
可金光隻持續了片刻就開始減弱,黑影的觸手已經纏上了他的腳踝,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他看見沈秋棠正用自己的血在地麵畫符,血珠落在金光上,讓即將熄滅的光芒又亮了幾分。
“撐住!”沈秋棠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山下的救援隊應該快到了,我們隻要撐到他們來……”
話沒說完,黑影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裂縫裏湧出更多的觸手,這一次,觸手上的眼睛裏,映出了山下村莊的影子。
觸手上眼睛映出村莊的瞬間,林硯之渾身的血都像凍住了。他看見那些眼睛裏的村莊正飄著灰,原本冒著炊煙的屋頂塌了大半,幾個模糊的身影在廢墟裏跑,身後追著和眼前一樣的觸手——這不是幻象,是黑影在“看見”山下的景象,它的力量已經開始往山外蔓延。
“不能讓它過去!”林硯之猛地扯住沈秋棠的胳膊,將她往身後拉,青銅印在掌心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你帶剩下的人往山神廟撤,那裏有碑文裏提的‘鎮山梁’,或許能擋一陣!”
沈秋棠卻沒動,反而從懷裏掏出最後一張黃符,咬破指尖在符上補了道血痕:“要走一起走,我這符能暫時定住它的觸手,你得用印釘死它的根!”
話音剛落,黑影的觸手突然加速襲來,最前麵那根直戳林硯之的胸口。沈秋棠撲過來將他推開,黃符貼在觸手上,“滋啦”一聲響,觸手瞬間冒起黑煙,卻沒斷,反而瘋狂扭動著將沈秋棠卷了起來。
“秋棠!”林硯之紅了眼,抓起地上的斷劍就往觸手砍去,可劍鋒剛碰到觸手,就被上麵的眼睛射出的黑氣腐蝕成了鐵屑。他這才發現,那些眼睛裏的村莊影子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見村口那棵老槐樹——那是他小時候常去掏鳥窩的地方,此刻正被觸手纏得變了形。
青銅印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印身的紋路徹底亮起,像有一團火在裏麵燒。林硯之突然想起碑文裏藏在夾縫中的小字:“以身為引,印歸其位”。他心口一沉,抬頭看向被觸手勒得臉色發白的沈秋棠,又望向山下——那裏有他熟悉的人,有他想護著的家。
“你記住,”林硯之突然朝沈秋棠喊,聲音穿過黑影的尖嘯,“山神廟的梁上有個暗格,裏麵有我藏的備用羅盤,找到後往東北方向跑,別回頭!”
沒等沈秋棠反應,林硯之猛地將青銅印按向自己的胸口。印身瞬間嵌入皮肉,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可一股比之前強十倍的金光卻從他身體裏爆發出來,順著地麵的裂縫往下鑽。黑影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纏著沈秋棠的觸手瞬間鬆開,那些映著村莊的眼睛開始逐個熄滅。
“林硯之!你瘋了!”沈秋棠爬起來就往他身邊衝,卻被金光擋在外麵,隻能看著林硯之的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碑文是騙你的!那是獻祭的法子!”
林硯之想笑,卻咳出血來。他看見金光已經鑽到了裂縫最深處,黑影的身體開始慢慢往回縮,那些觸手在金光裏一點點消融。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已經快要看不見了,卻突然覺得鬆了口氣——至少,山下的村莊還在。
“別過來,”他輕聲說,聲音輕得像風,“幫我看著……看著他們平安。”
話音剛落,裂魂鍾突然發出最後一聲響,鍾身徹底碎裂。金光猛地暴漲,將整個裂縫都封了起來。沈秋棠撲到金光前,卻隻摸到一片冰涼的岩石,剛才林硯之站著的地方,隻剩下一枚半嵌在石縫裏的青銅印,印身上的紋路,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光。
殘鍾碎片還沒落地,黑影的觸手已如毒蛇般纏上最近的隊員阿武。阿武手中的工兵鏟剛劈中一根觸手,那觸手上的眼睛突然爆開,黑色汁液濺在他手臂上,瞬間蝕出幾個血洞。“啊!”慘叫聲裏,阿武整個人被觸手拽著往裂縫拖去,他抓著岩石的手指很快就磨得血肉模糊。
林硯之瞳孔驟縮,青銅印在掌心燙得驚人,他突然想起山神廟壁畫上的畫麵——幾個人舉著類似的印,將黑影按回地底,而他們腳下,是用朱砂和鮮血畫成的閉環陣。“快!把剩下的朱砂撒成圈!別讓觸手碰到陣外的土!”他嘶吼著撲過去,一把抓住阿武的衣領,青銅印往觸手上一按,滋滋的灼燒聲中,那根觸手瞬間蜷成一團,化作黑煙。
沈秋棠反應最快,立刻掏出腰間的朱砂袋,往地上撒出一道弧線。可黑影像是察覺到了意圖,更多觸手從裂縫裏湧出來,有的拍向朱砂圈,有的直撲撒朱砂的隊員。其中一根觸手擦著沈秋棠的肩膀掠過,她肩上的衣服瞬間被腐蝕出大洞,皮膚也泛起黑紫。“撐住!還差最後一段!”沈秋棠咬著牙,將最後一把朱砂撒出去,終於補全了閉環。
朱砂圈剛成型,地麵突然震動起來,圈上泛起紅光,將所有觸手都擋在外麵。黑影發出憤怒的尖嘯,那些眼睛裏的村莊影子開始扭曲,隱約能聽見女人和孩子的哭聲從眼睛裏傳出來。林硯之心裏一沉,這哪是影子,分明是活生生的人被它困在了眼裏。
“阿硯!印在發燙!”沈秋棠突然喊道。林硯之低頭,隻見青銅印上的紋路正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像是有生命般往心口鑽。他突然明白,壁畫上的人最後都沒走出陣——這印不僅能鎮邪,還需要人的陽氣做引。
就在這時,裂縫深處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往外撞。黑影的動作突然變得瘋狂,一根最粗的觸手衝破朱砂紅光的阻攔,直戳林硯之的胸口。沈秋棠想都沒想,撲過來將他推開,自己卻被觸手狠狠砸在岩石上,一口鮮血噴在朱砂圈上。
紅光瞬間暴漲,林硯之看著倒在地上的沈秋棠,又看著被觸手纏得越來越緊的隊員,突然將青銅印舉過頭頂。“以我陽氣為引,封此邪祟於西山!”他一字一頓地喊,印身突然爆發出刺眼的金光,將整個裂縫都籠罩住。黑影發出淒厲的慘叫,那些眼睛裏的人影開始慢慢消散,像是被金光送回了原本的地方。
可金光越強,林硯之的臉色就越蒼白,他感覺身體裏的力氣正被青銅印抽走,視線也開始模糊。恍惚間,他看見沈秋棠掙紮著爬起來,正往他這邊跑,嘴裏喊著什麽,卻聽不清聲音。
突然,黑影猛地往裂縫裏縮去,像是要逃走。林硯之咬著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青銅印往裂縫裏按去。“想走?”他咳出一口血,“這次,把你釘死在這!”
青銅印剛觸到裂縫邊緣,整個西山突然劇烈搖晃起來,裂縫開始慢慢合攏。林硯之看著黑影最後一截觸手被夾在石縫裏,化作黑煙,終於鬆了口氣,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沈秋棠撲過來抱住他,手剛碰到他的身體,就看見青銅印從他掌心滑落,印身的金光漸漸褪去,隻留下一道淺淺的、類似人臉的紋路。而林硯之的胸口,那原本被印燙過的地方,正慢慢浮現出和印上一樣的紋路,微弱地閃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