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開始你們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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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人民藝術家。維也納金色大廳,啊不,天禾金色大廳到了。”
    李凡熄了火,他手搭在方向盤上,衝後座抬了抬下巴。
    “燈光就位,觀眾就位。開始你們的表演。”
    車窗外,人聲鼎沸。
    幾百號農民兄弟把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退錢!”
    “騙子!”
    各種方言匯集成的聲浪,能把房頂掀了。
    車窗內,鴉雀無聲。
    三個在車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碰瓷界三巨頭”,集體啞火了。
    朱芳手裏那本《罵街寶典》,被她捏得變了形。
    她嘴唇哆嗦著,像一台卡帶的複讀機。
    “天殺的……天殺的……”
    她發現,在車裏練習的s級罵街詞匯,全忘光了。
    腦子裏隻剩下“完蛋了”三個字在循環播放。
    這陣仗,比村裏唱大戲熱鬧一百倍。
    她那點音量,扔進去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徐勤奮盯著外麵的水泥地。
    那地麵,在太陽底下反著光。
    硬。
    太硬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老腰。
    這要是躺下去,別說訛錢了,腰間盤第一個表示抗議。
    “這地……比咱家石頭碾子還硬。”
    徐勤奮腿肚子開始轉筋。
    他環顧四周烏泱泱的人群,發現一個致命問題。
    “人太多了。沒地方下腳。”
    “我躺哪兒?萬一沒躺好,被他們踩幾腳,難不成真殘廢了?”
    戰略性躺平計劃,遭遇了嚴重的場地限製。
    汪舟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
    他臉色發白。
    “咳咳。”
    他幹咳一聲。
    “數據出現偏差。”
    “我的模型裏,遺漏了一個關鍵變量。”
    李凡回頭:
    “什麽變量?”
    汪舟一本正經地回答:
    “‘臨場緊張指數’。”
    “簡單說,我們慫了。”
    李凡歎了口氣。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開演了還忘詞的隊友。
    “得。”
    李凡解開安全帶。
    “b計劃。我先去給你們開個場。”
    “開什麽場!我們是來要錢的,又不是來唱二人轉的!”
    朱芳找回了一點生音。
    她覺得麵子掛不住了。
    “老頭子!你下去!”
    朱芳一腳踹在徐勤奮的後腰上。
    “按計劃行事!去!躺下!”
    徐勤奮被這一腳踹得,半個身子探出了車門。
    他硬著頭皮,整理了一下衣領。
    他決定放棄“躺平”,先走“文戲”。
    公司門口,除了憤怒的討債農民,還排著另一條長隊。
    那條隊伍的人,臉上表情很複雜。
    他們是來領公司“福利”的。
    天禾公司為了分化農民,搞了個活動:憑合同,領雞蛋。
    一手交合同,一手領兩斤雞蛋。
    徐勤奮繞開那群領雞蛋的,衝到最前麵。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這輩子最大的聲音吼了一嗓子:
    “我們不領雞蛋!”
    “叫你們經理出來!我們要說理!”
    這一嗓子,效果拔群。
    周圍的叫罵聲小了一些。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老頭身上。
    “吱呀”一聲。
    公司的玻璃門開了。
    一個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這人穿著一身皺巴巴的廉價西服。
    西服的尺碼明顯小了一號,緊緊箍在他發福的肚皮上。
    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發梳得油光鋥亮,像剛從豬油缸裏撈出來。
    眼鏡男上下打量徐勤奮。
    眼神裏全是嫌棄。
    就像城裏人看鄉下來的土狗。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像趕蒼蠅。
    “說理?說理後麵排隊去。”
    他指了指領雞蛋的隊伍。
    “別耽誤大家領福利。想插隊啊?老東西,不懂規矩。”
    這話太刺耳。
    朱芳的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
    她忘記了緊張,忘記了忘詞。
    她一個箭步衝上去,站到徐勤奮身邊。
    “誰要你那幾個破雞蛋!”
    朱芳叉著腰,開啟了戰鬥模式。
    “我們是來算賬的!”
    “你們的種子,我們去年買了,壓根就沒種!”
    “憑什麽要我們交一萬四千斤麥子?”
    朱芳越說越氣,聲音越來越高。
    “還說賠你們一千萬?!”
    “你們這不是做生意!你們這是明搶!”
    一千萬。
    這個數字一出口,周圍安靜了。
    排隊領雞蛋的農民,討債的農民,都停下了動作。
    一千萬?
    對於土裏刨食的農民來說,這是個天文數字。
    眼鏡男聽到這話,笑了。
    他沒生氣,反而很高興。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殺雞儆猴。
    他拍了拍手裏的文件夾。
    “老太婆,嚷嚷什麽?”
    “白紙黑字,簽的合同。”
    “你想賴賬?”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朱芳。
    “一千萬,很多嗎?”
    “按照合同條款,我們算得清清楚楚。”
    他用文件夾點了點朱芳的肩膀。
    “窮瘋了吧你?”
    “一千萬,你把你家祖墳刨了,把你家祖宗的骨頭渣子賣了,都湊不齊!”
    這話,太毒了。
    周圍排隊的人群裏,發出一陣哄笑。
    他們不是在笑朱芳,他們是在用笑聲掩飾自己的恐懼和不安。
    徐勤奮氣得全身發抖。
    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沒被人這麽侮辱過。
    “你……你欺人太甚!”
    血氣上湧。
    徐勤奮想起了他們的原定計劃。
    文鬥不行,那就武鬥!
    碰瓷!
    他一咬牙,彎下膝蓋。
    他準備啟動“戰略性躺倒”。
    按照他在車裏教李凡的,側身,蜷縮,護住要害。
    動作做了一半。
    他彎著腰,弓著背。
    姿勢像個準備起跑,但又忘了槍聲的運動員。
    他僵住了。
    幾十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看熱鬧的,嘲笑的,同情的。
    他這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靠力氣吃飯。
    他可以窮,可以苦。
    但他要臉。
    在這麽多人麵前,像個無賴一樣躺在地上打滾?
    他做不到。
    他的膝蓋,離地麵還有十公分。
    但這十公分,比山還重。
    眼鏡男看著徐勤奮的滑稽姿勢。
    “喲?幹嘛呢?”
    “想給我磕一個?”
    “磕頭也沒用。合同就是合同。”
    李凡在後麵看不下去了。
    這哪是碰瓷。
    這是給對方送人頭。
    他走上前,一隻手按在徐勤奮的肩膀上。
    他把老爺子僵硬的身體扶直了。
    “大爺。”
    李凡衝徐勤奮搖搖頭。
    “您今天這狀態,不適合高難度動作。”
    “碰瓷是個細致活。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今天風太大,容易閃了腰。”
    徐勤奮感激地看了李凡一眼,退到了一邊。
    李凡轉身,麵向那個眼鏡男。
    他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
    “你好。”
    李凡伸出手,準備握個手。
    眼鏡男後退半步,一臉戒備。
    “你誰啊?”
    李凡收回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他們請來的討債專家。兼職法律顧問。”
    他指了指後麵跟上來的汪舟。
    汪舟拄著拐杖,努力站得筆直,試圖恢複一點“金融精英”的氣場。
    “順便,給這位金融才俊當個保鏢。”
    “保鏢?討債?”
    眼鏡男看李凡這副年輕麵孔,還有汪舟那個瘸腿樣。
    他笑出了聲。
    “就你們?一個毛頭小子,一個瘸子,兩個老不死的。”
    “這組合,是馬戲團出來的?”
    李凡沒生氣。
    他依舊笑著。
    但這笑容,讓眼鏡男很不舒服。
    “我們不打算在大門口解決問題。”
    李凡指了指那些排隊領雞蛋的人。
    “你看,影響多不好。耽誤你們公司發福利。”
    “做生意嘛,和氣生財。”
    李凡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身高比眼鏡男高出半個頭。
    他低頭看著眼鏡男,語氣很溫和。
    “帶我們去見能拍板的人。”
    “咱們換個地方。找個有空調的屋子。”
    “安安靜靜地,談談這一千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