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下山後就回了老地方。
    客棧裏熟悉的小二一見到人馬上跑了過來，“小大人，您沒事吧，聽說王宮裏那些考生都回來了，俺們尋思著您也要回來了，提前給你準備了幾道美食呢。”
    季曉似乎有些驚訝，“給我準備的？”
    “對啊！”
    店小二摸著頭憨厚的一笑，“小大人，您放心，都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要不是您幫俺算出來俺娘的藥裏有一味假藥並不對症反而會使病症加重，讓俺及時檢查更換，否則俺就沒家了，俺可就娘一個親人了。”
    季曉的眼睛裏望著店小二的那一瞬間，隻覺得他的靈魂似乎有過一閃而過的光暈。
    “對啦，那孟老二說是多虧了您他這幾天才還夠了銀兩，家裏人催，也要回鄉下做點小買賣了，還說要和鄉親們一起賺錢呢，離開的時候特意挑了兩條又肥又大的魚過來謝謝您呢，俺送到廚房裏做了菜和魚湯，甭提多香了。”
    少年眼睫微微顫了顫，孟老二是那個擅長捕魚的農戶，每次為了賣魚都要走到王都來，從貧瘠的小地方而來，卻從未被王都的繁華迷了眼。
    “還有王大娘她們……”
    從麵前人口中說出的一個個人，他們都有著一顆十足真心，季曉卜卦從不問錢財，他們就拿了家裏最有價值的東西來換。
    樸實無華的真心抵得過任何的金銀。
    係統詫異的發現了自家小主人身上突然提升的功德之力。
    它告訴了季曉。
    少年卻沉默了許久。
    其實，穿越十五年來，他對前世的記憶很是寡淡，記不清任何東西了。
    但他知道人性的複雜。
    有善意的地方也充滿了惡意的存在。
    修仙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很容易出現農夫與蛇的故事。
    而在凡域，這些凡人卻不會有修仙界的那些爭殺搶鬥的恐懼，他們自始至終都會過著平淡的生活。
    少年不禁想到今日在暗處窺探他的人，又想到那隻魔化的燭龍，透過燭龍的眼睛，他看遍了在秘境裏的農夫與蛇，殺人奪寶，背刺，血淚，謊言……
    “小主人，快醒醒……快醒醒……”
    少年一朝驚醒，後背的衣衫已然被冷汗浸濕。
    “我這是被燭龍的記憶影響陷入了夢魘？”
    係統點頭，“宿主在卜算他人的命運之時切記不可深入，不可歸結於身，不可計較與己，他們的路始終都是他們自己的，宿主你隻不過是個局外人而已，萬不可被他們的命運牽扯而去。”
    這是它負責教導給小主人的第一個道理。
    將來，小主人遇到的事情會更多，會見到各種各樣的人，然而，做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才不會傷到自己。
    在看別人的路時，他同樣要走過屬於自己的路。
    “你不弱小，你也絕不軟弱，有時候不曾虧欠又何嚐不是一種虧欠，小主人，跟著自己的心走，你要走的路要一片通明。”
    此時店小二正忙著從後廚端過來一道道香噴噴的菜肴。
    有魚有雞蛋，饅頭，南巷裏賣的最好的點心……一桌子很是豐盛。
    菜擺上來完了，店小二用身前的粗布搓搓手，“小大人，菜上齊了，您慢用，我先過去忙了。”
    “多謝你們的好意。”
    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小大人您別這麽說，您幫了我們很多，這也隻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而已。”
    少年矜持有禮的對他點了點頭。
    考生被找回來了，其餘三大宗門的使者也都來了，都是為了爭奪薑澈這個八星天才來的。
    隻是，這天才不好好的想想自己要去哪個宗門，怎麽跑到他這裏來了？
    “冒昧叨擾季小公子，不知我能進去嗎？”
    季曉望著窗外的夜色，又回過頭來看了看麵前青年清俊的麵容。
    他似乎總是這麽一副溫和的樣子。
    一雙含情眼就這麽出神的望著你，仿佛你就是他的全部。
    但是！
    少年不禁鼓了鼓臉頰，這麽晚來找他，也知道冒昧啊！
    他剛要沐浴啊！
    你冒不冒昧啊！
    還得撈起來麵具戴上給人開門。
    一身中衣貼合著身體，少年仍戴著冰冷的麵具，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麵具下是嫣紅的唇瓣，白皙的肌膚，如玉的指尖輕輕扣著門，衣服似乎潦草的係上了帶子，鬆鬆垮垮的落在纖細的腰肢上。
    這一幕衝擊著薑澈的大腦，讓他的目光下意識的垂下，卻看到了少年裸露的腳麵，底下踩著雙鞋子，卻沒穿上。
    衝擊力更強了。
    一時間他不知道往哪裏看才好。
    眼見著青年溫和漂亮的眸子莫名垂落，一身白衣就跟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花一樣，誰能看出這是個修仙天賦斐然的人。
    怎麽看怎麽委屈，就這麽橫在門口，一大坨，因為長的太好了，過路的人都會瞅上一眼。
    最後少年還是讓開了半邊身子，“進吧進吧。”
    活爹，誰不讓你進了。
    擋在門口跟個活招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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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你去荒山尋人可有受傷？”
    薑澈目光遊離，眼睛根本不敢亂看，身體僵硬的走到了桌子前坐下。
    慌慌張張的開口，語氣有些僵硬。
    實則是他瞥見了被少年褪去的外袍就搭在他身旁的屏風之上，屏風後的浴桶若隱若現。
    所以剛才季公子在沐浴嗎？
    這個認知讓他莫名的心跳加速，心情更加的慌亂才隨口問出這句話。
    一進來就開始了噓寒問暖的客套話。
    季曉對這可精通著呢。
    連忙坐下給他倒了杯茶，同樣的噓寒問暖，“我沒事，你在王宮吃吃喝喝的還好嗎？”
    薑澈：“……”
    總覺得這話不太中聽。
    他試探的語氣：“還好吧……”
    怎麽有點硬著頭皮勉強的感覺。
    你還勉強？
    季曉隨意擺了擺手，托著腮幫子玩著茶杯望著麵前的青年，“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早點處理完早點把你送走他好早點洗澡。
    薑澈因為緊張，沒聽出來少年語氣中的迫切意味。
    青年頓時吞吞吐吐的，臉頰莫名變紅，深呼吸了一下才大著膽子開口，“今日聽聞吳仙師出事的消息，我很擔心你，現在看見你無事我就放心了。”
    聽薑澈的語氣，那些人刻意將吳仙師背後的謀算給隱瞞了去，除了被綁架的考生，薑澈可以說是完全不清楚。
    但少年仍舊不解，“那你擔心吳材才是，擔心我做什麽？”
    “不一樣。”
    青年囁嚅著出聲。
    “什麽不一樣？”
    “我固然要拜入宗門，卻也有其他三大宗門可以選擇，吳仙師不是唯一，你才是我……”
    話到嘴邊，薑澈鬧了個大紅臉，忽然就不說了。
    反而慌亂的解釋著。
    “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不算是朋友嗎？”
    “所以我，我……”
    季曉：“……”
    “算是吧！？”
    少年不確定的出聲。
    有陳述和疑問的語氣。
    “算是的，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所以，我擔心你是應該的。”
    青年忽然靦腆的低下了頭，語氣卻格外認真固執。
    啊這。
    朋友啊。
    被人這麽直白的肯定著，感覺很奇特。
    少年故作矜持的抿了抿唇瓣，又開口，“那就是朋友。”
    聽見這個回答，薑澈耳根有些紅。
    青年微抿著唇瓣，終於說了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四大門派中，因為吳仙師身死，就失去了收徒的資格，剩下三大門派，飛仙宗是女子宗門，金光宗中等級分明，多注重於考生的出身，隻有清雲宗大多是劍修，宗門和睦，除了有些貧瘠之外。”
    “而我選擇了清雲宗，寧為苦修，尋為自由身，不受牽絆，這是隻有清雲宗能夠給我的。”
    “恭喜你。”
    少年由衷的恭喜道。
    他看得出來，薑澈眉眼間對這個宗門的期待，他還有了對自己的規劃。
    “明日就是宗門下達的離開期限，他們也怕再出像吳仙師一樣的事吧。”
    “季公子，你精通演算之法，一身凡骨尚且有此本事，宗門定然也欣賞你這樣的人才，若是你想，我可以為君代為引薦。”
    這才是薑澈今日來的正事。
    係統罵罵咧咧：你凡骨你才凡骨，我家小主子天才斐然，豈是你小小的修士能看出來的！
    薑澈總覺得隱隱不安，但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想著他深思熟慮後的事情。
    季公子年紀比他小，根骨也不適合修仙，他們此次有緣結實，一定是上天注定的緣分，若是他同意，他們一起回宗門，他一定會照顧好季公子的。
    季曉微微愕然，所以，薑澈想帶他一個沒辦法修煉的凡人一起去宗門？
    不是，這哥崩人設了吧。
    他不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還挺清冷矜持的一個人。
    看著溫和實際上很是疏離。
    怎麽交朋友了之後就這麽熱情啊。
    “其實……不用的。”
    季曉正想著怎麽和人解釋呢。
    係統就怒氣衝衝的突然出現了，“宿主！告訴他！你是出來曆練的！不是什麽凡骨！他簡直是個沒眼色的凡人！”
    季曉：“……”
    係統這是在發布任務？
    還是單純的氣不過，情緒激動？
    係統君頓時想起來了自己的人設，冷靜了一下，冰冷的機械聲頓時響了起來，“叮咚～察覺到有人質疑宿主的身份，請宿主表明身份，任務完成可得一枚身份碎片，集夠十張身份碎片會得到一個驚喜大禮包。”
    “驚喜大禮包？”
    季曉這下子來興趣了。
    少年咳了咳，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的望著麵前容顏出色的青年，緩緩解釋道，“我並非是不能修煉的凡人。”
    他適當的釋放出了幾分屬於修士的氣息。
    卻也恰到好處的讓薑澈能感受到，還不驚動在王宮裏的三大宗門的人。
    薑澈微微捏緊了杯子，很是詫異。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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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季公子是來曆練的？”
    少年附和著點頭。
    薑澈似乎有點清楚了，他知道那些修仙家族的子弟到一定年齡就會出來曆練。
    隻是沒想到季公子這般年齡家中就放心他出來曆練，還是貧瘠的凡域。
    “這樣就好，看來是我多擔心了，知道季公子一切安好，也願公子曆練之路一切順利，前途坦誠。”
    薑澈不再糾結，隻是發自內心的歡喜。
    青年站起身微微拱手道。
    “能得季公子這個朋友也是我的榮幸，還希望你不要嫌棄我出身貧瘠的好。”
    溫和漂亮的青年微微躬身，態度十分的溫和謙敬。
    少年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態度，一本正經的站起來回禮。
    “我們是朋友，本就是我假意隱瞞，並沒有故意欺騙之說，另外其實我本名不叫季曉。”
    “正式認識一下，我是季清堯，很榮幸和你成為朋友。”
    一生難得幾個朋友，而薑澈是他見過最為澄澈之人，他的靈魂似乎充斥著神性和潔白。
    這是獨屬於季清堯眼中的世界，是隻有他能夠看到的景象。
    和他交朋友，他可以得到十足的真心。
    這也算是季清堯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倒是可以發展發展。
    “既然我們是朋友，那你以後你別叫我季公子了。”
    “阿堯，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驚喜仿佛來的猝不及防，薑澈好像被砸暈了頭，微微臉紅著，都不像是平時的自己了。
    季清堯愕然了一瞬後點了點頭，除了有點怪怪的，其實名字嘛，隨便喊不就行了。
    他不計較什麽。
    “可以的，你開心就好。”
    “你明天就要離開的話，我恐怕來不及送你了，臨行之前我幫你演算一番吧，當作離別禮物也好。”
    青年白皙俊美的麵容上一陣動容。
    “不用再勞煩阿堯為我擔憂了。”
    這怎麽能算是擔憂呢？
    不算的。
    畢竟他有天命點拿的。
    “沒關係，把手伸出來。”
    青年微微無奈，不過還是聽話的將一隻手伸了出來。
    少年微微握住了對方的手。
    薑澈隻覺得掌心都不自覺的出了汗，是因為緊張的緣故。
    季清堯將銅板置於手上，正好放在了對方的的手心，手指也隻是一觸即分。
    少年不經意的望過去，隻覺得薑澈好像是他下山以來見過的容貌最為出色的一個了。
    青年的手勻稱而修長，骨節分明，完美無瑕，掌心微微鋪開一個古樸的銅板也絲毫不覺得突兀，隻隱隱有種被他捧在手心上的感覺。
    銅板緩緩漂浮起來。
    這是少年領悟到的一個新技能。
    命運指引。
    可以幫他快速的做出一個預示。
    而此刻，預示已經停止。
    “預示著……”
    少年神色怪異了一瞬間。
    “阿堯，如何？”
    季清堯望著他，神神叨叨的來了一句，“你我有緣。”
    薑澈先是懵了一瞬，然後唇角勾起，毫不掩飾的開心，絲毫不會以為季清堯是在糊弄他。
    “我喜歡這個預示。”
    能和阿堯有緣，他很開心。
    他幾乎是很小聲很小聲的開口。
    “叮～恭喜宿主獲得九百天命點！”
    豁～
    這次怎麽這麽多？
    很快他就得到了解釋，是因為薑澈的心裏對他信賴度很高，和這個也有關係？
    “阿堯，這個銅板可以留給我做紀念嗎？”
    青年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期盼。
    少年微微點頭，不就是一個銅板嗎？
    他都從薑澈這隻羊身上薅了這麽多的羊毛了，也不至於吝嗇一個銅板。
    征得少年的同意，他如獲珍寶般將銅板珍視的收了起來。
    隨後道。
    “今天得到了阿堯的祝福我已經很開心了。”
    “阿堯送我一個禮物，我也沒什麽貴重的回禮，隻有這個了，希望阿堯別嫌棄的才好。”
    青年手中穩穩托著一隻青色的玉簪，似乎不是凡物，季清堯能夠清楚的看到其中流動的靈韻。
    “不，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阿堯不拿著我會覺得沒有被阿堯當做朋友，我會傷心的。”
    那雙有些落寞的眸子微微望著少年，季清堯就瞬間覺得什麽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多謝。”
    他本來是想單純的薅點天命點的。
    可沒想到薑澈這人原來是個這麽單純的人，隨便就給了他一件重寶。
    少年雙手接過簪子，慎重的不行。
    卻也隻是收了起來，並沒有佩戴。
    薑澈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
    隻有係統一臉怪異的瞅著這一幕，怎麽覺得不太對勁兒。
    這和互贈定情信物有什麽區別？
    它微微瞪大了雙眼，可看著自家小主人心無雜念的模樣，以及青年坦蕩的神色，頓時又打消了心底的胡思亂想，接著休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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