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帶著自己的攤子擺在了客棧門口。
    客流量最多的地方。
    至於客棧為什麽沒人趕他走，那當然是靈石給多了，掌櫃的人還好。
    身邊是季如沏著茶，茶香氤氳著少年精致的眉眼，同時也吸引來了今日第一個客人。
    金光宗的弟子總喜歡用最耀眼的姿態出現在人前，正如此刻，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擋在了客棧門口。
    周圍的散修們紛紛避其鋒芒。
    少年今日一身簡單的青色道袍，阿幼懶羊羊的靠在他的座椅旁邊，坐在一個小墩墩上，依賴在少年身邊，任由季如怎麽扯都扯不動。
    反而被阿幼一個孩子的眼神給嚇到了。
    那種警告中帶著些許孩子氣的不滿，卻雜糅著些許睥睨的神態，竟然膽戰心驚。
    那不像個孩子，反而像是個君臨天下的帝王才有的神態。
    “阿幼。”
    少年的手下意識摸了摸阿幼的頭，阿幼又瞬間變成了一副正常的無害幼童的模樣。
    眼神懵懂溫和的學習觀察著周圍人的神態表情，行為舉止。
    季清堯帶他出來就是為了讓阿幼逐漸像個正常人一樣。
    看到來人，少年癱在座椅上的身體慢悠悠的挺直了背坐起來，將掩在臉頰上的羽扇拿了下來，輕柔飄逸的羽毛掠過少年的臉頰，露出一雙驚豔的眉眼，似勾非勾的挑眉望著眼前的人。
    “來者是客，此處隻問有緣人。”
    少年涼薄審視的眼神落在那群弟子身上，為首的那人一副金尊玉貴的模樣，容貌卻隻能稱得上一個普通。
    神態倒是囂張的不行。
    未到眼前就已經出言不敬了。
    “什麽有緣人！”
    那人冷哼了一聲，帶著不屑。
    “就是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讓人廢了我堂哥？”
    金融眯起眼睛望著眼前的美少年，心裏忽然起了幾分虐奪的念頭。
    至於長輩們昨日說的別讓他輕舉妄動之類的言論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他從父親那裏知道了金光宗將要和五行門聯合將清雲宗除名。
    在他看來，這個美人不過是清雲宗肆意挑起事端的借口罷了。
    而那些神秘家族的弟子怎麽可能在街頭擺攤。
    嗬！
    狗都不信。
    他自始至終都覺得，那些神秘勢力的弟子都應該同他一樣傲慢無禮，誰的眼光也不用看的那種跋扈。
    金融冷笑了一聲，忽然一腳將季清堯身邊的招牌給踹到了地上。
    那上麵隻問有緣人的招牌孤零零的被人踐踏在了地上，還被金融囂張的踩了一腳。
    看來不是他的有緣人了呢。
    少年眸色幽幽。
    真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他緩緩抬眸，眼神微冷。
    金融見他不說話，以為是怕了，傲慢貪婪的視線粘連在少年的身上。
    實際上，季清堯的目光從金融桀驁醜陋的麵容上淡淡的掃過，又移到了被他踩在腳下的招牌上，唇間溢出一抹輕而淡的笑。
    忽的，他指腹間緩緩摩擦著的羽扇陡然變換了個方向，尖銳寒冷的光劃過金融的脖頸之時快的看不見殘影。
    那羽扇重新回到了少年的手上，滴血未沾，麵前的人卻是瞪大了雙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落地。
    金光宗跟著金融一起來的那些弟子早就嚇得逃走了。
    季清堯還以為對方會管一管躺在地上的金融呢。
    不過——
    這樣的宗門，倒是也不奇怪。
    季清堯抿著唇望著自己手中的羽扇，又想起嵐山清之前說過的話。
    不可否認，雖然對方足夠狂妄，卻又狂妄的資本。
    而且，他說的話確實挺對的。
    少年站了起來，在這個世上，多的是一些不知所謂的蠢貨廢物，他並不是弑殺打壓的凶惡之徒。
    卻也不是對方惹到了頭上也悶不作聲的軟包子。
    “公子良善，但是金光宗這樣的宗門，留著也是個禍害，要不要我去料理幹淨。”
    季如開口道。
    少年沒吭聲。
    阿幼卻伸手將金融弱小的神魂握在了手心裏。
    小小的一團，卻能看得出罪惡滔天。
    這樣的靈魂，阿幼都嫌棄吞噬。
    阿幼神情未變，小小的手心裏卻緩緩出現了一抹淡色的火焰，將金融的靈魂緩緩灼燒著，自動屏蔽了金融的淒慘聲音。
    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遠遠不上他靈魂上修煉被灼燒出來的汙濁。
    季清堯目光冷漠的望著被灼燒出來的汙濁，那是許多人的怨念加深，就算不是今日，金融也遲早會因為這些怨念纏身而變成不人不鬼的樣子。
    他倒是給了他一個痛快。
    “這麽汙濁的靈魂，這人生前惡行累累，真是死不足惜。”
    季如聲音中充斥著厭惡。
    “這樣的人公子不該髒了自己的手。”
    可惜剛剛公子不讓她出手。
    季清堯從那些消散的怨念中感受到了一些東西。
    是那些被迫害而亡的普通人的一生。
    “金光宗等級分明，不論天賦，隻論血脈，他們格外排斥外來的弟子，動輒打壓，折辱的行為隨處可見，而新來的弟子從滿心憧憬到絕望，不過一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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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去修仙的，不是做仆人的，反抗卻隻會迎來更深的欺淩，不過普通人，如何能撼動金光宗這個龐然大物。”
    所以，這些年輕傲氣的弟子在最美的年紀快速的凋零，怨念不散。
    “金光宗該滅，卻不到時候。”
    強烈的直覺讓季清堯覺得，暫時留著金光宗會有用。
    這也算是側麵回答了季如的話。
    “宿主又做了一件好事。”
    係統看著功德的力量緩緩出現在少年的身上，再次增長。
    而少年的修為也瞬間有了鬆動，像是突然打開了某個關卡似的，從築基六重的修為迅速到了築基九重，差一步築基巔峰的實力。
    “係統，我覺得我好像明白了一些東西，不，應該說，從凡域開始我就應該要有所領悟了，你引導我為凡人推演命運，勘破別人的紅塵一生，何嚐不是曆練自己的心。
    打開心扉，真正的紅塵曆練，原來如此。”
    少年閉上了眸子，他此刻仿佛置身於一片空曠的空間中，無邊無際，格外清冷孤寂，這裏，沒有師兄，沒有係統，沒有任何人，隻有他自己。
    紅塵曆練，自然要親身入紅塵，曆練人心，也為磨礪自己。
    知道自己為何而修仙，為何而強大。
    他的目標是成為修仙界第一人，卻不知道為何要成為這第一人。
    它為自己帶來的不隻是虛名，更是一種強大的象征，隻有他強大，才能完成師父的囑托，才有能力幫助師兄師姐們，他的身邊也不隻有他自己。
    還有小如他們，會有朋友，有隨著時間被他找到的師兄師姐，前行的路上，他會始終堅守一顆真心，不做宵小，隻守本心。
    少年在純白的空間中走著，眉目清明，眉間的印記重新浮現，此刻的光芒確實深刻了許多。
    大道無情，可無情道專出有情人，有情道偏多絕情人。
    本就是如此的極端。
    季清堯卻偏要在最初的時候選擇自己要走的道。
    少年如孤月，卻不暗淡，那瑩瑩光芒溫暖而美好。
    他周身的黑暗中緩緩出現了隨他一同前行的人。
    季清堯抬眸回望過去，瞳孔微震，說不出的震撼。
    一幀幀一幕幕的影像仿佛更加堅定了他所選的道。
    曆經紅塵道，望盡眾生命運，知悲盡終，得生莫喜，既得一雙看盡蒼生命運的眼睛，那便更應該走一遭這至真至性的紅塵道了。
    “老頭子我嫌丟人……”
    “小大人……”
    “公子莫嫌棄……”
    “我們是朋友……”
    “小師弟～”
    “這師徒的緣分，阿玖定然十分歡喜……”
    “以後你在我心裏就不是廢物了，這個回答滿意嗎？”
    “……”
    不論是師父，凡域的農夫，店小二，亦或者是師兄，薑澈，嵐山清他們。
    還有未來未曾出現的人和事，他似乎置身於一幅偌大的畫卷之上，望不到頭的路上又多出了許許多多的影子。
    那便是他的未來嗎？
    看不見的未來。
    便是回望過去，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邊早就有了許多因果牽絆之人。
    還有——係統。
    “宿主，醒一醒，醒一醒。”
    少年驀然驚醒，神情有些發愣。
    頓悟完了卻發現宿主遲遲不醒的係統終於鬆了口氣。
    緊接著是歡喜，“這次你突然頓悟，竟然覺醒了通明之心，往後修為突破再無桎梏！”
    通明之心？
    少年眨了眨眼睛，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這個通明之心，應該和他剛才在空間裏所經曆的東西有關吧。
    “我現在——”
    他抬了抬眼，自己已經在客棧的房間裏了。
    係統及時開口，“我看你正在頓悟，就用了一點兒小手段把你轉移到了房間裏。”
    “統砸，有你真好。”
    這是真心話。
    空間裏的係統驀然卡殼了一瞬。
    別說，它還有點不好意思。
    “咳咳，你知道就好，本係統知道自己有多好。”
    傲嬌係統上線了。
    季清堯抿了抿唇，含蓄的笑了笑。
    算是默認聽不出係統故意害羞的掩飾。
    “不過，你還是看看那個小鬼吧，估計難繃嘍～”
    係統友好的提示聲傳入耳中。
    少年茫然了一瞬，就跟著係統的提示準確鎖定了阿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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