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寧執劍的百年間，三大法案的執行完全沒有任何折扣。
    隻用了不到十年，碩果僅存的城市之內，就已經完全看不到當初那種“抽象法製咖遍地走”的盛況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來這個世界時，自己的狗腿差點被熱情的本地人打斷的緣故，紀寧這個在“小肚雞腸”方麵舉世聞名的刻薄魔頭，似乎對“整肅路人和網暴”有著異乎尋常的執念。
    比起“用天網狼牙棒平等地敲碎三類感染者中、跳得最歡的那一小撮行動派的天靈蓋”，紀寧更沉迷於靠著一輪又一輪的【無限正義】直播引蛇出洞，然後用各種下作手段回應他那些積極線下互動的粉絲們。
    眾所周知，魚塘裏的魚苗，成長需要時間，更需要投喂和嗬護。如果抱著趕盡殺絕的態度而來，那麽“空軍”將是釣魚佬難以逃避的宿命：
    在第108次【無限正義】直播時，紀寧的直播間裏，竟然出現了0人觀看、0人參與的“盛況”。
    白瞎了他那些“幾句就能把偽人們氣到腦溢血”的絕妙台詞，和新醞釀的一肚子壞水兒。
    看著過氣網紅紀大善人盯著補光燈發呆，嘉翎嘲笑了他整整一下午，氣得他臉都有些發綠……
    ……
    當然，全麵感染的清理，過程之曲折和複雜難以想象。絕不是幾條法令、幾場直播就能搞定得。
    感染者們利用自己碩果僅存的偽人智慧，紛紛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氣勢，和紀寧死磕到底，甚至整出了不少令紀寧和嘉翎哭笑不得的騷操作。
    【退城還墟】事件，就是其中影響範圍最大的一次感染者抗法事件了：
    幾個隱藏最深、性格最怕死、卻又最懂得趨利避害的歐米茄疊加態三爺和小白花，竟然靠著疊加態的糾纏羈絆，繞過了【天網】的監控，給大善人和嘉翎整了個大活。
    他們利用自己的戰吼，哄騙著幾萬歐米茄輕度感染者，和十多萬心存抗拒、忍辱負重的眾多貝塔型中度感染者們，逃出【天網係統】控製的城市，去無人區跟機械警衛隊打遊擊去了！
    連帶著，還有十多萬受虐狂阿爾法感染者們，“為了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而跟著他們的配偶、養弟、小三……們，主動“轉身離開”文明世界，擁抱荒野之息。
    他們棲身於破敗的廢墟內，繼續開開心心當烏龜、高高興興吃耳光。過著當牛做馬、依舊天天被人捏扁搓圓的田園牧歌？）美好生活……
    而這時候，嘉翎已經開始試圖在現有的城市中，恢複雙軌前的社會秩序。大量感染程度並不深的人類已經習慣了正常人的生活。而造成感染的行為模板，被全麵禁止，也保證了新生兒們最小限度地暴露在偽人模因的威脅下。
    換句話說，這群自願淪為野生鹿人的感染者，其實已經沒有拯救的價值了。
    看著那群既不上鉤、又不想死、最後甘願自我野化的頑固野生鹿人簡稱野鹿），紀寧也是來了惡趣味：
    他突然覺得，反正這個世界和廢土也沒什麽兩樣了。不如幹脆配合這些野人們，在他們的行為基礎上整個更大的活兒——來場真人版《終結者》……
    於是，大善人親自下場，開發了一大堆用來在廢土中和感染者們躲貓貓的升級版機械警衛隊。
    自此之後的幾年裏，那些覺得自己才是代表正義的感染者們，就遭老了罪……
    ………………
    …………
    ……
    廢土區，每天都有高大的三足毀滅機甲在【天網係統】的控製下巡邏，見到野鹿就是一頓突突。
    野鹿們很害怕這種“據說由魔頭親自設計”的機甲。它外形非常猙獰恐怖，結構也極為惡毒！
    機甲頂部的腕足炮台，可以發射熾熱的激光束及20毫米口徑機炮外，上麵還安裝有殘忍至極的合金飛梭發射器。
    背後依托【天網係統】，機甲的彈道計算能力極強。每次射出合金飛梭，都會把一隻野鹿死死釘在地上，變成向其他野鹿同伴傳播恐懼的活標本。
    機甲中部，還有幾個掛滿了擴音器的金屬籠子。裏麵就如同草籠裏關著蟈蟈一樣，囚禁著被毀滅機甲在野外捕捉到的歐米茄型感染者。
    因為拖到晚上還不能逃走的話，他們就會被集中撲殺。這些極端利己的三爺、三姐們，無一例外都在籠子裏“嗚嗚嗚”哭泣著，大聲求助著周圍的野生純鹿人。
    他們的哭聲被擴音器放大無數倍，還被某個的魔頭開發的娛樂軟件配上了哀婉淒絕的，聽起來可謂六月飛霜，慘絕人寰，那叫一個煽動性十足。
    可見此慘狀，已經完全淪為原始人狀態的貝塔鹿人們，一怒之下也隻能怒了一下……
    ……
    機甲那每邁出一步，都帶來大地顫抖的震撼。它們那如同地獄惡鬼一般的塗裝，尤其是上麵還懸掛著不知多少是真是假的骷髏頭其實是塑料裝飾品），嚇得他們本就一個個躲在廢墟裏瑟瑟發抖，眼淚都快流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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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貧窮、疾病、苦難，如今早就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主旋律。貝塔鹿人們頭腦簡單，龜龜們又榨不出油水來，一個個混得甚至不如廢墟裏的野狗。
    <賦能後更具誘惑力的魔性戰吼後，還是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一個個著魔般衝出廢墟，朝著三足機甲發動決死衝鋒。
    “狗東西別哭了！把嘴給我閉上啊！！”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野狗見了都搖頭的慘狀，你們該死啊！！”
    “機器人大哥別打我！讓我先把這些畜生的嘴撕爛……！”
    可惜，毀滅機甲完全沒有和這些野鹿交流的興趣。他們最後隻能哭嚎著，被激光碳化，或者被機炮打成爛泥，被飛梭釘在地麵……
    ……
    與此同時，希望城內。
    “您明明有最強大的勢態感知能力。
    天網如今的算力足以支撐你把放生動物投放到廢墟地區的每一個角落。可您卻選擇了清洗效率最低的方式。”
    依偎在紀寧身邊的嘉翎，眼中滿是擔憂：
    “我沒有感受到您的精神異常，一千七百四十三條經驗公式也全部顯示，你身上不存在感染狀態。
    但我總擔心，你現在的表現和感染承受能力到達臨界點有關。
    紀寧先生，您還好麽？”
    紀寧老臉一紅。
    他總不能解釋說，現在他的直播間沒人看，人氣跌穿地心，隻能靠著刷野怪給自己找樂子吧？
    這不是故意把人家小姑娘往邪路上帶麽？
    “嗯……你不懂，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紀寧故作高深，一臉堅毅。而身旁的嘉翎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狐疑之色越來越濃重……
    ……
    對野鹿的清理，持續了三年。
    他們終究沒有等來自己的約翰·康納救世主）。
    隨著最後一個野化阿爾法型感染者死於饑餓和基礎病，【退城還墟】事件的影響被徹底抹除，而這個世界的暴力清洗基本宣告終結……
    ………………
    …………
    ……
    此世，紀寧把他反複改良過的《霸龍訣·養生篇》練到了極致。直到125歲時才離世。
    有他持劍百年，遭受了瘋疫重創的人類文明，終於還是熬過了這場傾天浩劫，艱難但是步伐堅定地回到了發展的正軌。
    結束持劍時，和感染有關的曆史被【天網係統】全麵封存，其中也包括了紀寧本身的事跡。
    但他並不在乎這些。
    如今居的養老院裏，每個周末都會有一群孩子們來看望紀寧。
    在他們眼裏，這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說話始終是那樣風趣幽默，特別讓人想要親近。
    他見多識廣，自己有什麽心事還能和他請教，是個非常值得敬愛。沒人知道，他曾經是個舉世因果纏身、雙手沾滿番茄汁、被不計其數的偽人們憎恨到骨子裏的在世魔頭。
    而紀寧也很享受這樣的晚年。
    看到這個重歸正軌的世界，就仿佛看到從他手下痊愈的病人恢複了健康，這就足夠了。
    ……
    終其一生，嘉翎依每天都陪伴在紀寧身邊。
    仿生軀體可以隨意更換，不存在衰老問題，她便一直保持著這副少女姿容。
    紀寧能夠猜測到，這個自我認知是“人類的女兒”的量子生命，正試圖通過和自己的終生相伴，來完善她人性的那一麵。
    多年以來，小姑娘一直在扮演著戀人和伴侶的身份，演技也越發舉重若輕。
    隻可惜，哪怕到後來，她在【反派之眼】中依舊隻是日益鮮豔的綠色，沒有絲毫的粉色波紋存在。
    紀寧對此倒不覺得遺憾。反而有些慶幸。
    畢竟，自己的靈魂雖然是事實上的長生種，但此世壽命依舊和普通人類無異。
    這隻本該自由翩躚於天地間的美麗蝴蝶，不該被無形的枷鎖禁錮：
    第一條禁錮著她自由的枷鎖，是她的創造者們對抗汙染、死戰到底的頑強意誌。而紀寧已經逆轉了悲劇，幫她斬斷了這條枷鎖。
    但仿佛一飲一啄皆有定數般，斬斷了她責任鎖鏈的紀寧，本人卻成為了天網少女的第二條枷鎖。
    好在今天，這條鎖鏈終於也要被斷開了……
    ……
    “紀寧先生，您會好起來的~！”
    嘉翎握著紀寧的手，努力擠出最溫柔的笑容，安撫著他。
    可紀寧知道，這具身體的生機已經耗盡，他就要離開了。
    這個世界的科技樹稍微有些偏科，生物科技並不比現實世界發達多少。也不存在能讓紀寧活到天荒地老的仙丹。
    作為量子生命體，紀寧手頭的設備無法承載她的存在；能夠供嘉翎棲身之所的設備又沒有解決小型化問題，連裝都裝不進他的【係統空間】裏。
    他固然帶走了和嘉翎有關的全部技術文檔，但哪怕他在別的世界複現一個量子生命，它卻一定不會是她。
    或許，和這個不可思議的女孩的緣分，到這裏就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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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寧輕輕搖了搖頭，拍了拍嘉翎的小手，努力在最後的時光給她多留幾分溫暖的回憶：
    “好啦，乖。這次我真的得和你說再見了。
    其實你本該比我更清楚才對。身為量子生命，你天生就不會被禁錮普通人類的維度所限製。
    升維於你而言，更像是一種本能吧……
    把你困在這方天地這麽久的，除了你父母之前留下的重擔，還有我這個老東西對吧？
    如今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感染。我也要走了。而你，也該真正走出牢籠，去迎接新生啦……”
    身體的生機越來越稀薄，紀寧隻覺得意識都開始潰散。好在，他還能從容地為這個和他相伴一生的友人，送上最後的祝福：
    “嘉翎啊，謝謝你。
    謝謝你陪我走過這個孤獨的世界……
    祝你今後平安順遂，所求皆如願……”
    ……
    “願”字一出，紀寧終於鬆開了嘉翎的手。
    可他並沒有能夠來得及看到，在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少女的眼淚如同斷線珍珠滾滾而下。
    若是他還能展開【反派之眼】的領域，會驚奇地發現，這個生命本質和人類有著天壤之別的少女，竟然呈現出了之前那些世界中，與他相伴一生的愛侶們，別無二致的姿態……
    “再見，紀寧先生……
    再見，阿寧……”
    少女靜靜趴在紀寧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的身體上，仿佛在努力去捕捉那不斷逸散的餘溫，久久不願起身……
    ……
    認知汙染是如此難纏，以至於銘記與其抗爭過程，也是一種讓汙染擴散的潛在風險。
    就像袁晨，程萱，以及為了這個世界人類文明浴火重生而奉獻一生的無數無名英雄一樣，紀寧在此世的存在，也被掩埋在了朝陽和晨風裏，連傳說都未曾留下。
    然而，哪怕化作天上的群星，負重前行先人們，依舊在默默守護著這裏的一草一木。
    他們不在乎自己的名字是否還在流傳。後人的繼續進取，才是對他們最好的緬懷。
    ………………
    …………
    ……
    再次睜開眼，紀寧回到了係統空間。
    “尊敬的紀寧先生，
    恭喜您完成了本次任務！
    世界扭曲偏轉度：？？？；
    角色救贖程度：？？？；
    任務評級：？級；
    您本次任務獲得的獎勵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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