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看我？”
    江落一不禁在心中自語。
    雖然他總感覺陸紅顏是受到了天道指引，所以才連續八年來到煙雨城尋找他，但歸根結底這一世的陸紅顏是沒見過他的，不可能一眼就認定他就是她要尋找的人吧？
    “肯定是我想多了，她應該是在看小鎮的其他居民有沒有受傷，畢竟她一直都很關懷弱小。”
    江落一如此一想，覺得這才合理。
    在他過去六世的宗門生活中，那位天道之子就曾無數次仗著師弟的身份，還有陸紅顏那袒護弱小的性格，從而肆無忌憚地對他使下各種絆子。
    而每次他因此與其發生爭執時，陸紅顏卻總是勸說他，身為大師兄，凡事都要讓著師弟師妹。
    他可是為此受了不少委屈。
    “你這小子還愣著幹嘛？”
    老鎮長拍著他胳膊，氣呼呼地皺眉道：“仙子救了我們全鎮上萬百姓，你怎麽連點敬意都沒有？好歹鞠個躬啊。”
    “我這不是沒回過神來嗎？”
    江落一隨即找了個借口，又向著遠方天空上的陸紅顏施了一禮。
    “這才像話。”老鎮長欣慰一笑。
    而此時江落一鞠躬的動作，自然是落在了陸紅顏的眼中。
    “何須如此……”
    陸紅顏身子不禁一怔。
    她雖不知江落為何突然向她施禮，但在她前幾世的記憶中，江落一旦向她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那也就是二人師徒情分已盡之際。
    “是啊……他並不想見我。”
    她的情緒低沉下去。
    她明明早已決定好了，隻在煙雨城內等他，不會主動來找他，怕惹他厭煩。
    但一見到他，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衝動。
    她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太多的虧欠想要彌補。
    “若是我用靈氣傳音告知他，此世我憶起了往昔數世之事，洞察了他全部的冤屈與苦楚，那結果將會怎樣？”
    陸紅顏不禁在心中自問。
    “他會回到我身邊？還是會……因此變得更加痛苦？”
    很顯然，如今的江落是個沒有一絲修為的凡人，她不免猜測此世的江落是否隻想安穩的過一段平淡人生。
    對啊，他前幾世都太累了。
    這小鎮上的凡人生活，才應當是他所想要的。
    她若是冒然闖入小鎮，強行與他相認，豈不是擾亂了他的生活，給他增添許多此世不應有的煩惱與苦痛？
    也許她將一切隱瞞，不刻意接近他，才是最好的答案。
    “師尊！您沒事吧？”
    就在這時，重傷的楚懷念帶著藍海，從煙雨城一路飛到了陸紅顏的身邊。
    陸紅顏不舍地將目光從江落一的身上移開，對楚懷念微微搖頭：“為師沒事，隻是有些乏累。”
    藍海見此，高興道：“師尊您太厲害了！那麽恐怖的骨龍都不是您的對手！”
    楚懷念見他這副模樣，氣得一拳砸在他腦袋上：“還有臉說話！這一切不都是因為你頑皮所造成的？不然我怎會受此重傷，師尊又怎會如此勞累！”
    陸紅顏聽完這話，就知道骨龍的出現和藍海脫不了幹係。
    她本是不打算懲罰藍海的，畢竟藍海年歲尚小，且探尋遺跡本就變數頗多，再者此次骨龍亦未傷及任何無辜凡人，最多也就訓誡幾句罷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江落就在這個小鎮上生活，如果沒有那位前輩的法陣將骨龍斬殺，那麽今日江落絕對會慘死於雷霆之下。
    也就是說，藍海險些間接害死江落。
    這讓她很是憤怒。
    因為她很清楚，在前六世之中，身為大師兄的江落可是為藍海這位胡鬧的師弟操碎了心，不知曾多少次為救其而身陷險境，身負重傷，不圖任何回報，可每一世的藍海，最終都會被天道設下的誤會所蠱惑，將愛護他的大師兄視為那險惡之徒，與其為敵。
    單論前六世的種種，藍海就不知欠了江落多少條命，哪怕江落讓藍海即刻赴死，藍海也不該有半分怨言。
    而現如今，藍海所惹下的禍端雖是無心之舉，但也的確險些害死了曾為他傾盡無數心血的大師兄。
    陸紅顏的聲音冷了下去：“此次你險些害死上萬人族，待回到宗門，自覺去執法堂領罪。”
    “執，執法堂？師尊，沒必要吧！”
    藍海被這話嚇了一跳。
    平常他犯點小錯，不過就是被關幾天禁閉罷了，但這次師尊竟給他安排了個“險些害死上萬凡人”的罪名，還要把他交給執法堂處置！
    那渡心劍宗的執法堂，處罰力度可大了去了，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養傷半年。
    就連一旁剛揍了藍海的楚懷念，聽完陸紅顏的話後，也不禁開口勸道：“師尊，他雖犯了錯，但並非有意為之，而且也未釀成大禍，更何況他年紀尚小，去執法堂未免也……”
    “正因他年紀尚小，所以才要讓他記住，何事可為，何事又不可為！”
    陸紅顏的語氣，沒有商量的餘地，這讓楚懷念和藍海皆是倍感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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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師尊，這險些害死上萬人族的罪名，會不會太重了些？”楚懷念忍不住再了勸一句。
    “勿需多言！”
    陸紅顏冷眼掃過二人。
    她和江落有著六世師徒情誼，但她和楚懷念以及藍海又何嚐不是？
    區別就在於，她對楚懷念和藍海以及另外兩名弟子充滿了寬容與偏愛，唯獨對江落這位大弟子，卻是屢次的誤解與不信任。
    這一世，她要把所有的偏愛都留給江落一人。
    至於對其他弟子，她前六世付出的就已經夠多了。
    “……”
    楚懷念噤了聲，內心很震驚。
    這是她第一次從師尊的身上感受到寒意，她不知道這股寒意的背後究竟隱藏著多大的怒火，但她很確定，如果此時她再為藍海多說一句話，那麽後果絕對不會好。
    而且她也隱隱能感覺到，師尊發怒絕對不單單是因為藍海的頑皮放出骨龍那麽簡單，絕對另有原因。
    至於是何緣由……
    她目前隻能想到師尊口中那位她不曾謀麵的大師兄。
    藍海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副模樣的師尊，被嚇得眼淚立刻就淌了出來，但即便是哭他也不敢哭出聲，隻能低下頭任眼淚橫流，甚至想擦眼淚都不敢抬起手。
    此時站在遠方亭台邊的江落一，看著楚懷念和藍海的身影，不禁皺了眉。
    “他們怎麽能來這裏？”
    江落一回想著前幾世的經曆，十分確定楚懷念和藍海從未在煙雨城附近出現過。
    劇情亂套了。
    “難道是狗天道見我死也不去宗門，就強行改變主線劇情，往我這邊發展了？”
    這麽解釋倒挺合理。
    畢竟天道隨時可以降下一些特殊事件，將一些發展劇情的重要角色引導至此。
    “還真是不讓我安生。”
    江落一無奈地歎了口氣，目光投向了一身青衣的楚懷念。
    “這一世我未拜入渡心劍宗，那麽宗門這一代的大弟子，想必就是她了。”
    前六世，楚懷念對他這個大師兄可是怨言頗多，她總是怪他照顧不好師弟師妹，屢次讓師弟師妹身陷險境，但她卻不知道，那一切的背後，他又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一次次將師弟師妹從死亡邊緣給救回來。
    如今，終於是輪到她做大師姐，不知她能把師弟師妹照顧得怎樣。
    “估計僅僅是藍海這個搗蛋鬼，就已經夠她操心的了，若是再加上那個整天就知道打架的林湘雪……她還不得氣到冒煙？”
    想到這裏，江落一心中莫名地舒坦起來。
    這渡心劍宗大弟子的位置，可不是那麽悠閑自在滴~
    過了沒多會，天空中的陸紅顏便帶著楚懷念及藍海，在小鎮居民的歡呼聲中離開了。
    由於楚懷念傷勢很重，三人並沒有立即回渡心劍宗，而是返回了煙雨城給楚懷念養傷。
    小鎮上的人們，也開始陸續各回各家，收拾著之前慌忙逃難時遺落的物件。
    “哎，那不是悅溪姑娘嗎？剛剛她沒和大家一起逃命？”
    直到這時，回到街上的人們，才發現了一直在糕點店內揉麵團的蘇悅溪。
    她淡定的模樣，不禁讓人懷疑，剛剛到災難是不是個幻覺。
    “先前骨龍出現的時候，她就跟個木頭人似的，連頭都沒有抬過，整條街上就她一個沒有跑。”
    “人家悅溪姑娘看得比咱開，瞧瞧咱們這麽多人慌張逃命，搞得烏煙瘴氣，最後還不是仙子出手救了咱？如果沒有仙子，咱們再怎麽逃也是個死。”
    “說的也是，逃不逃其實也沒啥區別。”
    ……
    蘇悅溪並未關注眾人的聲音，思緒全在那條剛被她的陣法殺死骨龍身上。
    在上一世的輪回路上，她看到過江落一前六世的所有過往，自然清楚那條骨龍是深淵下的遺跡守衛，同時也是那位天命之子的大機緣。
    可那位天道之子現在應該還在某個小城內，上演著“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的戲碼，並無可能出現在這南荒之地。
    到底是誰擾亂了天道之子的機緣？
    天道又怎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天道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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