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的暮秋，空氣中還殘留著近冬寒意。城門外，青石板路上跪著兩排身著素服的吳國官員，為首的正是年僅十歲的吳國小皇帝孫謙和衛瓘。
    孫謙瘦小的身軀在寒風中微微發抖，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麵。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石板縫隙裏的青苔，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衛...衛愛卿，曹璟真的會饒過我們嗎？\"孫謙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衛瓘側過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但很快又恢複了恭順的表情：\"陛下放心，臣已準備好說辭。曹璟需要吳地的穩定，不會為難您的。\"
    孫謙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他想起宮中那些關於曹璟的傳聞——十五歲從軍，二十歲威震關隴，如今剛過三十就要一統天下。這樣的雄主，真的會接受投降嗎？
    \"可是...丞相說過，曹璟心狠手辣...\"
    \"噓——\"衛瓘急忙製止，眼角餘光掃向周圍的官員，\"陛下慎言。現在不是談論丞相的時候。\"
    遠處傳來沉悶的馬蹄聲，如同悶雷滾過大地。孫謙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能感覺到地麵在輕微震動，那是數以萬計的魏軍正在逼近。
    衛瓘卻挺直了腰背，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他在心中默念著準備了數月的說辭，每一個字都經過精心打磨。這不是簡單的投降，這是他衛瓘重返中原的第一步棋。
    \"來了！\"不知是誰低呼一聲。
    地平線上，黑壓壓的軍隊如潮水般湧來。旌旗獵獵，最前方那麵繡著金色龍紋的黑色大纛尤為醒目——那是魏帝曹璟的禦旗。
    孫謙的額頭滲出冷汗，順著鼻梁滑落。他偷偷抬眼，隻見一隊鐵騎已經來到百步之外。為首之人身著玄甲，麵容冷峻如刀削，正是魏帝曹璟。
    \"罪臣孫謙，叩見大魏皇帝陛下！\"孫謙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曹璟勒住戰馬，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少年。他記得情報上說，這個吳國末代皇帝性格懦弱，完全被權臣司馬師操控。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起來吧。\"曹璟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孫謙如蒙大赦，剛要起身，膝蓋卻因久跪而發軟，險些摔倒。衛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同時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大魏皇帝陛下聖明！吳地百姓久慕王化，今日得見天顏，實乃三生有幸。臣衛瓘，願率吳國上下歸順大魏，永世稱臣！\"
    曹璟的目光落在衛瓘身上，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他認出了這個人——當年司馬師的心腹謀士，河東衛氏的餘孽。多年前那場政變後，此人就銷聲匿跡，沒想到竟逃到了吳國。
    \"衛瓘？\"曹璟故作思索狀，\"朕似乎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衛瓘心中一緊，但麵上不顯：\"回陛下，臣不過是吳國一介小臣，能入陛下耳，實乃榮幸。\"
    曹璟嘴角微微上揚，那笑容卻未達眼底：\"既然吳國君臣誠心歸順，朕自當以禮相待。孫謙聽封——\"
    孫謙慌忙跪下。
    \"封你為吳侯，隨朕回洛陽。至於吳地官員...\"曹璟環視一周，\"一律留任，以安民心。\"
    衛瓘暗自鬆了口氣，看來第一步計劃成功了。他偷眼觀察曹璟，發現這位年輕的帝王比傳聞中更加深沉難測。不過沒關係，隻要讓他回到中原...
    \"衛瓘。\"曹璟突然點名。
    \"臣在！\"
    \"你在吳國任何職？\"
    \"回陛下，臣任尚書令。\"
    曹璟點點頭：\"既有治理之才，就暫時留在吳縣協助交接事宜。待一切妥當，再赴洛陽聽用。\"
    衛瓘心中狂喜，這正是他想要的——留在吳地，暗中聯絡舊部，為日後謀劃。但他表麵上卻做出遺憾之色：\"臣...遵旨。\"
    當夜，衛瓘回到自己的府邸，屏退左右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曹璟啊曹璟，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他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讓我留在吳地？正合我意！\"
    燭光下，衛瓘的臉因興奮而扭曲。他鋪開一張絹布，開始寫下聯絡名單——司馬氏的舊部、對曹璟不滿的將領、被壓製的地方豪強...這些都是他日後翻盤的資本。
    \"先穩住吳地，再慢慢滲透中原。\"衛瓘喃喃自語，\"曹璟，你殺我全族，這個仇，我要你十倍償還！\"
    他完全沒注意到，窗外樹影中，兩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接近。
    正當衛瓘沉浸在複仇的幻想中時，窗戶突然無聲開啟。他警覺地抬頭，隻見寒光一閃，一柄短刀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誰...？\"衛瓘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清了來人的裝束——黑衣勁裝，胸前繡著銀色的鶴紋。這是曹璟的控鶴衛，專門負責暗殺和情報的密探。
    \"陛下讓我帶句話。\"持刀的蒙麵人聲音冰冷，\""大魏不需要心懷叵測之輩"。\"
    衛瓘瞳孔驟縮，他終於明白了——曹璟早就認出了他，白天的寬恕不過是做戲！他張嘴想要求饒，卻隻感到喉間一涼，溫熱的液體噴湧而出...
    三日後，曹璟在行宮中接到控鶴衛的密報。
    \"衛瓘已除，其府中搜出聯絡名單共二十七人，均已監控。\"控鶴衛統領低聲匯報。
    曹璟點點頭，將名單投入火盆。火光映照下，他的側臉如石刻般冷硬。
    \"陛下，還有一事。\"統領繼續道，\"南渡交州的魏國士族派來使者，請求回歸中原。\"
    曹璟挑了挑眉，他幾乎忘了這群人。當年北方戰亂時，一些膽小如鼠的士族逃往交州避難，如今見他統一在即，又想回來了？
    \"告訴他們，交州荒蕪，正需要他們這樣的"人才"去開發。\"曹璟冷笑道，\"讓他們在那裏好好開荒種地，為大魏邊疆出力。\"
    \"那...江東本地的士族如何處置？\"
    曹璟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吳縣安靜祥和，絲毫看不出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政權更迭。
    \"全部遷往遼東。\"他淡淡道，\"江東是他們根基所在，留在這裏遲早生事。遼東地廣人稀，正需要人去開墾。\"
    統領躬身領命，正要退出，曹璟又叫住他：\"記住，遷徙途中不得虐待。朕要的是長治久安，不是激起民變。\"
    \"臣明白。\"
    半個月後，曹璟站在吳縣城頭，望著最後一支魏軍開出城門。在他身後，是被拆除了防禦工事的吳縣，以及一群神色複雜的江東士族——他們即將踏上前往遼東的漫長旅途。
    \"陛下，一切準備就緒。\"侍從小聲提醒。
    曹璟收回目光，轉身走向禦輦。吳地的春風吹動他的衣袍，也帶走了這片土地上最後一個割據王朝的痕跡。
    \"回洛陽。\"他簡短地命令道。
    車輪滾動，載著這位年輕的征服者踏上歸途。在他身後，一個真正統一的大魏帝國正在成形；而在他麵前，還有無數挑戰等待著他去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