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陽海域邊界，上百名修士聚於一處。
    為首者是一名著蔥綠綢衣，長相儒雅，皮膚微黑的中年男子。
    不僅是定陽島，其實整片渠陽海域都屬於趙家，外圍屬於分支，而中心屬於主脈。
    而這名中年男子，便是整個渠陽海域趙家的當代家主——趙澤。
    一身實力足有金丹巔峰之境。
    這次出現在此地的原因自然是與先前從林浩手中逃脫的三人有關。
    其實早在天劫形成的那一刻，他就有所察覺，本想等一段時間再派人去探查。
    隻是沒想到定陽島上的人這麽有種，如今派的人都回來了，還帶來了渡劫之物未死的消息。
    他本想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對此隻采取堅守海域邊界的策略。
    但細想過後又覺得，既然三名築基修士都能活著回來，那說明渡劫之物怕已是強弩之末，至少實力一定十不存一。
    無論是海妖還是人，既能渡劫，那……
    總歸是貪心。
    所以趙澤再命人將守護海域的大陣開啟後，又許以重利，派遣一名金丹初期的年老家族客卿去一探究竟。
    被派遣之人名為孫乾，模樣已如耄耋之年的老者，須發皆白，滿臉皺紋，身形消瘦。
    他已在金丹初期境界停留百餘年，突破無望的同時又距大限不遠，心中唯一的牽掛便是數百口族人的未來。
    如今能在大限之前為族人做些什麽自是心甘情願。
    此時的他麵對趙澤在眾人麵前充滿誠摯的拜托，隻是微微一笑，拱手掃了一圈其身後眾人，心想此時此刻，倒不如趁此機會博一個名聲，便開口道，
    “孫某忝列客卿之位已久，實未建寸豪之功，每每想起心中總是愧對主家厚愛，今能在大限將至前為主家做事，真何其有幸，請族長放心，此一去，孫某定當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這一番話說完，眾人心中無不一凜，心想這老頭倒是真不怕死，也確實值得敬重。
    趙澤聞言神色肅穆道，
    “孫長老言重了，此一去，無論如何當以性命為重，如若真有什麽意外，您的一家老小，我趙家定當竭力照料。”
    這番話，並不單單同孫乾說，更是對在場的一眾外人說的。
    當趙家的客卿，遇到麻煩自然要頂上去，所以身後事是他們極其看重的。
    趙澤在眾目睽睽之下敢對孫乾這般承諾，足以可見其歸根結底總會對他們這些外人“宅心仁厚”的。
    畢竟，此時此刻承諾的結果，他們都會看在眼中。
    眼見場麵話已經說完，孫乾心中也再無牽掛，對著眾人拱了拱手，轉身取出一柄長劍飄然離去。
    不出三日，是夜，孫乾神色凝重地持劍立在海麵之上。
    月色明亮，照在海麵上閃著粼粼碎光，這些碎光隨著他的目光的前移而逐漸黯淡，一直到海天相交處。
    他所站的位置與先前三人所站的位置相近，距離真正的探查地點還有著不小的距離。
    而他之所以停下，自然是因為前方海域之上，處處散發著讓他心悸的氣息。
    這份來自心底的畏懼，是隨著修為的強大而變強，隨著年齡的增大而變強。
    所以，他的感受遠比那三名築基修士來的強烈的多。
    “天劫，天劫，想必大限也是此種氣息……”
    心中感慨一番過後，孫乾正了正神色，收起長劍，從懷中取出一條同樣年老的魚兒。
    此魚長不過三寸，通體金黃色細密鱗片中夾雜著許多斷鱗的存在。
    此魚名為長壽翁，隻是一普通靈魚，除了壽命極長外，並無其他什麽作用。
    可能因為魚老肉柴，其肉對於人和妖獸來說都是極為難吃的，所以才能得以長壽。
    這種魚大多用來放在家中觀賞，很少有像孫乾一樣隨身帶著，他嗬嗬一笑，神色慈祥地順了順魚口處那兩根軟綿綿搭著的白色長須，
    “老了，我們都老了。”
    長壽翁輕輕搖著尾巴，算是一種回答。
    “原本想著跟你一起走，黃泉路上不至於孤單，但總歸是天不遂人願，可這世上萬般事，不本就是都如此麽……”
    孫乾輕聲地自言自語著蹲下身去，將它放入海水之中。
    長壽翁入水抬頭看向他，尚未看清主人最後的麵容，便被一陣青光淹沒，魚身上的鱗甲瞬間破碎大半，頓時鮮血淋漓，讓它忍不住吃痛猛地紮入海水之中，向一個方向遊去。
    “老朋友，我在那等著你，一定給你個道歉。”
    看著青光籠罩的長壽翁朝著來時的方向遊去，孫乾深吸一口氣，抽出長劍，隻身鑽入海中。
    雖然海底的氣息讓他心中驚悸不已，但他此行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無論底下是否有危險、或者機遇。
    畢竟，他這個年紀與身體狀況，即便有機遇也無福消受。
    隨著一點點的深入海底，孫乾的心悸愈發強烈，濃鬱的死亡氣息一點點吞噬著他的身心。
    縱有求死之誌，在真正麵對死亡時，那股對於生的渴望，也會抑製不住瘋長。
    這讓他的身體逐漸開始顫抖。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暗歎一聲，孫乾對於現在的自己充滿鄙夷的同時，強迫自己加快前進的速度。
    未及，他的身形再次停下，昏暗渾濁的雙眼此時大大地睜開。
    隻見前方幽暗的海底之中，一具龐大的妖屍靜靜矗立，那猶如海渦一般巨大的瞳孔，散發著，跳動著的閃爍的瑩瑩青光，幽幽地注視著他。
    這般場景，讓他頭皮發麻，一瞬間噤若寒蟬，心中的不安更是強烈到了極致。
    此時此刻，什麽求死之誌全然蕩然無存，他隻想快點離去。
    但當他想要轉身之際，一抹妖異的暗紅，在眼底閃過，繼而將他瞬間淹沒。
    “嗬——禁——嗬——”
    幽寂的深海之中，若有若無的低聲呢喃，隨著暗紅色的光芒愈發強盛而消失。
    不久後，一個挺拔的身影從中走出，一柄長劍化作血影朝著上方疾馳而出，不久後，便將一條奮力遊動的魚兒攔腰斬斷。
    “嗬——林……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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