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多並沒有迎來林清河的狂風暴雨，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
    林清河與她想象中完全反向的安慰和解釋讓阿卡多有些迷茫，她開始疑惑是否還需要聯係那位李亞晗，如果林清河真的發生了改變，似乎也是很好的。
    憋著煩躁將阿卡多哄好後林清河就開始考慮曾義的危險性，張偉偉和曾義始終都是平民，並且年紀都不大，他們意識不到有些看起來稀鬆平常的事在與更高一層搭上關聯後就會變得很敏感，如果不是在巴州實在沒幾個人好用，他可能第一選擇就是坑曾義一把，將他賣了給自己賺點可有可無的政治資本。
    想到這裏的林清河也暗自歎了口氣，這幾年他其實做得非常差，有家世有資金，做很多事的時候他都是直接碾壓非常粗糙，本該已經完全鋪開的個人脈絡完全沒有影子。
    拍了拍自己腦袋，他開始有點疑惑為什麽自己會連著幾年的時間犯蠢，但現在去考慮這些於事無補，發現問題就先解決問題，原因等以後再找，曾義的事先解決，然後就要開始為以後鋪路。
    收起有些發散的思維，看了看通話記錄，和張偉偉聯係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分鍾，他再次撥通張偉偉的通訊。
    “林少，我已經跟曾義交代好了，他已經去退社了。您放心，他那個師兄也是個半吊子，就是在他們街鬥社也基本沒人聊這些破事兒。”剛接通，張偉偉就一股腦地匯報上來。
    “那就好，這個事其實說起來可大可小，關鍵是大的話能大得沒邊。你們可能不太懂，有時間我慢慢跟你們說。話說回來，星海那邊怎麽樣了？”
    “嘶～那邊不好弄，關鍵是專業有點不對口，他們現在對普通人主要招的方向是企管和戲劇類，再然後就是護衛隊。曾義倒是可以直接進護衛隊，我恐怕要等覺醒才行。”張偉偉搓了搓牙花子，他們沒趕上之前星海大招的時候，現在開始限製招聘，完全沒工作經驗的太學生要進去確實不那麽容易了。
    “這樣嗎？那就再等等吧，這幾天你們兩個好好待在學校裏別出去瞎蹦，等亂子過去了再說。”林清河抬起大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側顎，似乎各方麵都不是很順，要不要去接觸一下釘子呢？
    .
    就在林清河苦惱的時候，遠在南亞印地州的楊姣姣也有些苦惱。
    印地州獨特大範圍普及率的宗教信仰在楊姣姣超能和她家族以及遠洋的加持下確實為她對各種人群的控製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但同樣因為數千年的曆史文化和百年前的分裂叛亂，即使經過了數十年的強製教育普及，印地州的中位教育水平也相當低下。
    她主要負責的物流模型籌建確實在底層人員上數量需求巨大，而印地州高達七億的人口完全滿足這種需求，但再怎麽底層，起碼的一些道德觀和文化素養還是需要的。
    為了成本考量，河口景子在做戰略部署時選擇楊姣姣家的印地州就是看中了極其低廉的人力成本，隻要給一點福利，將這些人直接分流進入大周主要城市會省下很大一筆錢——不用擔心在遷徙後他們要求漲薪，隻要政治及格的人就知道，底層民眾的內卷是遠超過團結的。
    想法很好，也沒錯，但河口景子畢竟不了解印地人的不靠譜，而楊姣姣作為舊貴族，她對首陀羅和達特利的認知也非常淺薄——包括她的父母也一樣。
    具備高等知識的企管與科研員工大部分是婆羅門和刹帝利，其中科研員工還包括了相當程度的吠舍，但絕對沒有一個首陀羅或達特利，確實存在分蛋糕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即使有大周的強製教育，絕大多數首陀羅和達特利家庭依然認知落後，他們從根本上就不覺得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有向上的天賦和機會——楊姣姣在‘微服私訪’發現這點後她也有所醒悟，她同時開始對袁仲口中的‘新世界’和袁仲對待她們的真實態度開始了思想上的改變——雖然改變不多。
    要在十一月結束之時完成基本框架架構，就意味著她最多還有十天的時間來處理印地州的事務，緊接著她就必須帶著初創團隊趕回巴中府用五天的時間安排事宜再立刻趕往蘇城，同樣隻有五天的安排時間就要馬不停蹄繼續趕往洛邑。
    三個試行城市要同步啟動，即使阿格拉雅方麵能完成無機網路的軟件研發以及服務器組建，時間也太緊，還要針對新的軟件、設備調整執行計劃，同時對員工進行培訓。
    而借著她‘帕爾瓦蒂’‘神名’揚名印地州的瓦樓那物流集團——是的，又是袁仲按印地神話取的名字——吸引了大量參拜者，每天都有數千人會到瓦樓那印地總部駐地進行拜神。
    迫於宗教壓力，楊姣姣也不得不定下每個月會在瓦樓那印地總部‘顯聖’並選讀《梨俱吠陀》以播撒‘神恩’的承諾，這意味著她的時間會更加緊迫。
    唯一的好處是因為她的出現和在遠洋背景下的高調行事，作為臨邊州的印地州出乎意料的平靜，不至於還要像阿格拉雅那樣操心變革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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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因如此，在和佐伊溝通後，等過幾天幾乎已經擺在明麵上的變革者騷亂過去後，她將獲得與袁仲同台的機會，而佐伊似乎在幾個外州女中更偏向她，暗示了一下這次的同台可能與眾不同，盡可能準備一套印地民族禮服。
    得到佐伊暗示的楊姣姣當時就難以抑製的心砰砰跳，她知道袁仲要公開受嘉獎，本來應該是分兩次，一次州級別的巴州嘉獎，一次是沙魯事件國級的授勳。
    按照原本的計劃，突然冒出來的巴州嘉獎應該是袁仲單獨出麵，而國級授勳則會由卡拉作為妹妹進行陪同，而她們幾個現在是沒有資格公開關係的。
    快速平複好激動情緒的楊姣姣開始思考佐伊的意思，對於袁仲這些‘兄弟姐妹’，其實她比袁仲更熟悉，從戴上項圈式配訊器那一刻起就意味著在楊時眼中她是完全的‘自己人’了，而在遠洋這個龐大帝國中，所有‘自己人’都要為袁仲服務是它存在的核心意義。
    袁仲決定給予‘兄弟姐妹’們走進陽光的權利，遠洋自然會為之進行調整和準備，雖然不一定會現在就完全按袁仲的心意走，但那一定會是最終結果，而現在也一定要有表麵結果。
    而這群‘兄弟姐妹’一旦曝露在陽光下，數百上千的高同化高戰力完全忠於私人的超能者死士軍隊必然引起巨大的反響，按正常邏輯來說，這種時候她們幾個外州女反而應該更低調一點，特別是正在籌備龐大的真的能威脅到官方統治的星海計劃的時候。
    楊姣姣想不通，她決定去問問她的父親，雖然他在個人品德和人生價值觀上貪婪又無恥，但在政治上一定超過了自己太多。
    .
    楊姣姣通訊撥來的時候楊書懷正頭疼地看著厚厚一疊瓦樓那物流集團戰略發展企劃書，管理龐大的企業對他來說其實不難，初創期間在擁有強大背景的情況下隻要將規矩立好一切都會很順利，真正的問題在於這個企業所在行業的新興程度，幾乎所有的一切都來自於袁家那位公子哥的想法，雖然還算詳細，甚至有些地方能細節到對一個底層一線員工每天的工作安排建議，但嚴格來說，這真的是完全顛覆性的全新的專業。
    女兒簡短又嚴肅的話語讓楊書懷有了暫時放下這一大堆紙張的借口，讓納言把桌子上的企劃書先搬走，又要了一杯紅茶，他吐出一口濁氣癱在老板椅上等著楊姣姣。
    楊姣姣來得很快，紅茶剛被納言放下，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接著她就清空了整層樓的人，還開啟了屏蔽裝置。
    見女兒如此嚴肅，楊書懷也挺起了身子認真起來。
    聽楊姣姣大致將情況講述了一遍——對於那些‘兄弟姐妹’則是以死士的稱呼代替——楊書懷雙手手指交叉摩挲著，這種事女兒看不透很正常，但也很不好，她的地位起得太快，自己不可能隨時隨地在她身邊給予建議。
    更關鍵的是，他總算大致知道了遠洋到底有多麽龐大恐怖，女兒一步登天，隻要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自己這個‘楊’家，也同樣會萬劫不複。
    作為夾雜在外夷、民族、大周之間混跡多年的投機者，楊書懷沒有一絲驚惶，風險是巨大的，而利益……自然更加巨大。
    他仔細思考了一會兒，才語速緩慢地開口說道：“姣姣啊，爸爸覺得首先我們要確定一件事，那就是遠洋在政治上到底有什麽樣的野心？”
    楊姣姣沒有猶豫，搖搖頭回道：“主席的想法其實很單純，一切以袁仲為核心。而袁仲的話，他本身對政治地位興趣不大，或者說要沒什麽興趣，但他想做的事卻和政治息息相關。”
    “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麽‘新世界’？”楊書懷是想笑的，畢竟他也知道那位公子哥不過二十啷當歲，有天真的想法不足為奇，但他笑不出來，“這可是直接涉及變革者的事了，非常危險的啊。”
    “袁仲的想法和那些人不一樣，他沒那麽激進，也沒興趣取而代之——至少他目前的表現是這樣的。他的想法，我覺得很單純，單純得，有些可怕。”楊姣姣點點頭又搖搖頭，歎了口氣。
    聽見女兒的話，楊書懷才笑了起來，“姣姣啊，你永遠不要小看這種家族的子弟啊！就憑他母親短短二十來年時間能從無到有建立這樣龐大的帝國，你覺得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會是怎樣的？”
    楊姣姣低下頭有些沉默，她不是覺得父親說得對，而是不知道該怎麽吐槽，袁仲還真的像一張白紙一般。
    見女兒沒說話，楊書懷繼續說道：“姣姣，你占了一個先機，並且勢頭很好。我們先不要管這位袁公子到底有沒有政治上的野心，這對我們來說其實不重要。當你走出那一步的時候，我們就徹底綁在了他們的戰車上。所以，我們不要過多的去考慮我們自己的風險，我們隻需要考慮兩點。第一是如何在不過度損耗我們自身利益的情況下滿足他們的需求，第二嘛，就是在滿足他們需求的基礎上我們如何盡可能的獲得我們自身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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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姣姣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亮，她抬頭看向父親，並沒有說話，繼續等待著他的‘教誨’和‘建議’。
    很滿意女兒的動作，楊書懷繼續說道：“我們的首要利益是什麽呢？是你的地位。但作為外州女，即使那位主席金口玉言說了你可入籍，但最後能走到哪一步依然是未知數。遠洋這個龐然大物並非圍繞著那位主席旋轉，反而是以你的袁公子為核心。所以其實你要做的非常簡單，不要考慮那麽多，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他想要什麽你就配合給什麽。隻要保證了你的地位，其他一切，不過是探囊取物罷了。”
    說完，楊書懷習慣性的從懷裏一掏，卻沒掏到香煙，這才想起之前看文件的時候抽完了。
    拉開抽屜取出一包，慢悠悠撕開薄膜，抽掉錫箔紙，把打開的煙盒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後才取出一根叼在嘴裏。
    火機剛出火，一縷冰寒就將它熄滅掉。
    “爸爸！不是叫你少抽點嗎？”
    楊書懷尷尬地看著有些怒目的女兒笑了笑，乖乖將煙重新塞進盒子。
    楊姣姣繼續瞪了父親一會兒，才站起身說道：“能戒就戒了吧，您沒有覺醒超能，體質比我們差的太多，我還希望您長命百歲，至少幫我帶帶孩子呢！”
    說完她就一把奪過煙盒，轉身向辦公室門走去，邊走邊關掉了屏蔽裝置。
    看著女兒的背影，楊書懷臉上慈愛的笑容漸漸變得得意，隨後又立刻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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