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任”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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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虹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今天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不管是應該聽的,還是不應該聽的。
    異常生物對策科,第七任部長的原名,是羊枯。
    可是羊枯前輩,不是在許多年前,已經死在了血之門事件中嗎?
    林虹鹿思索了片刻,隨即,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隻不過,真相是如此毛骨悚然,讓人絕望。
    真正的羊枯,確實已經死了。
    但是,這個神秘的紅衣櫃,既然可以僅憑一縷毛發複製李一山,當然也可以複製還剩下一張人皮的羊枯。
    現在坐在辦公室中的部長,是從紅衣櫃中走出來的。
    他,到底算是人類,還是怪談?
    林虹鹿不知道。
    異常生物對策科的現任部長,居然是怪談創造出來的。
    這個機密要是傳出去,恐怕各國高層權貴都會產生震動吧。
    “羊枯”歎息道:
    “我倒是很想直接進入鍾樓世界,親自解決這起事件。
    “但是,因為鍾樓的靈囚機製,如果我死在其中,下場隻有和白骨僧一樣,變成失鄉客。
    “以後的旅客,進入鍾樓之後要同時麵對我和白骨僧的屍體,那場麵太殘暴了,想都不敢想。”
    李一山冷道:
    “如果是普通的部長,死在鍾樓中,倒是一個巨大的麻煩。但是你是一個例外,你是一個徹底違背自然規律的怪物。”
    他的目光,穿過了羊枯那如同黑霧般的身軀,落在了他背後的紅色衣櫃中:
    “無論你死多少次,隻要把你的遺骸丟進紅衣櫃中,就能複製出無數個你來。
    “你不僅可以無限複活,不死不滅,隻要你願意,甚至能讓紅衣櫃製造出一萬個羊枯,組成一支羊枯大軍。
    “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可怕的事情,別說解決區區一個鍾樓。可是這些年,你卻甘願潛龍在這間小小的辦公室。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我是真的很好奇。”
    羊枯笑了,陰影之下,隻能勉強看到他上揚的嘴唇,卻仍然看不清他那雙深淵般的眸子:
    “不要總把人想得這麽壞,李教授。你怎麽和我師父老王一樣。
    “之所以待在這裏,更重要的是,我在鎮壓著許多S級別怪談事件。
    “如果我離開了這間辦公室,前往鍾樓,地下十層這麽多S級怪談,在我不在的時候每一件都可能逃出博物館,造成的危害比鍾樓大多了。”
    他輕輕敲擊著木製桌麵,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回憶往事,
    “王誌軍還活著的時代,【多餘的人】事件,記得嗎?
    “就是因為他太自信了,他離開了博物館。所以,讓那個東西失控了。”
    李一山冷冷道:
    “不需要你提醒我,這件事情。
    “王誌軍的妻子、兒子、同事,都死在了那起事件之中。
    (詳見第13章,背棺人老何和王誌軍在怪談論壇上吵架時,指責對方連妻子孩子都保不住。)
    “而【多餘的人】事件,直到現在,都沒有結束。”
    羊枯微笑著說道:
    “老王留了一地的爛攤子給我,就這麽輕飄飄死了,死人自然是不需要每天一張開眼就煩惱。
    “你應該能體諒我的難處。”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了辦公室的盡頭,那一堵牆上,掛著異常生物對策科曆代部長的畫像。
    第一任部長,林淮南。一個身著西裝,長相英俊、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
    ……
    第三任部長,王誌軍。身高一米九五,濃眉大眼,大胡子,一襲軍大衣,仿佛怒發衝冠的李逵。
    ……
    第八任部長,羊枯。留著山羊胡子,臉的一半永遠隱藏在暗處。
    ……
    奇怪的是,異常生物對策科的曆史上,包括羊枯在內,隻有七位部長。
    可是這堵牆上,卻掛著八副部長的畫像。
    也就是說,此刻,在這間辦公室,就多出來了一幅部長畫像。
    多餘的人。
    沒有人能夠找到這個多餘的部長究竟是誰。S級事件【多餘的人】,典型的認知汙染型怪談。所有經曆者都知道,有一個“人”是多餘的,但是一旦試圖去尋找出那個多餘的“人”,人的記憶就會受到各種幹擾和篡改,永遠都抵達不到真相。
    羊枯日夜不停坐在這裏,能夠做到的,也僅僅是阻止【多餘的人】模因傳染出去,根本無法做到徹底祓除。
    李一山聳了聳肩:
    “你說得也有道理。”
    他那張原本就蒼老不堪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出現屍斑,大塊大塊的腐肉往下掉落。
    以一縷毛發,複活出來的“李一山”,能維持的時間不可能太長。
    如果想要讓“李一山”長久停留在這個世界上,需要向紅衣櫃獻祭上百具新鮮的肉體,但是這樣的事情,無論是哪一個李一山都不可能接受。
    羊枯詢問道:
    “你留在這個世上的時間不多了。
    “還有什麽遺言嗎。”
    李一山:
    “我死在鍾樓,我的其他學生不會替我報仇的,但是唯獨齊崢嶸……很可能鑽了牛角尖。
    “你托人去跟他說一下,忘記死者,好好生活。
    “對了,他身上還有一個A級別的怪談事件,叫做食好婆,我花了許多年,都無法為他祓除。
    “如果你真心想要幫我,就去處理一下吧。羊枯,這種事情對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此刻,他還不知道,齊崢嶸也已經死在了鍾樓之中。
    羊枯還未來得及說話,“李一山”就直接化作了一堆血肉,垮在了他的麵前。
    這些曾經組成李一山的血肉,像是畸形的蠕蟲一般開始蠕動起來,向著紅衣櫃的方向,不斷前進。
    直到所有血肉,全部回到了紅衣櫃之內的黑暗之中。紅衣櫃的雙門砰然緊閉,一切仿佛南柯一夢,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林虹鹿仍然站在原地,仿佛經曆了一場幻覺。
    羊枯低下頭,繼續處理起堆積如山的文件。
    “你可以走了,林虹鹿。
    “還有什麽事情的話,我會叫你進來的。”
    得到部長的特赦,林虹鹿暗中喘了一大口氣,轉過身向著門口走去。
    因為在長桌之前站了太久,她的雙腿幾乎都要麻木了。
    沒想到,這次部長的辦公室之中,讓自己聽到了這麽多秘密
    羊枯身後的那座紅衣櫃,具有讓死人複活的能力。
    隻不過,從紅衣櫃中走出來的“人”,想要長久停留在這個世界上,需要每天都往紅衣櫃中獻祭新的血肉。
    羊枯也是被它複活的,某種意義上,羊枯被紅衣櫃徹底掌握了。
    如果沒有後者的不斷供給,部長大人的這具身軀隨時都會像是李一山一樣,瞬間化作一攤血肉。
    所以羊枯,現在究竟是站在人類這一邊,還是怪談?
    想到這裏,林虹鹿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細想下去。
    至少,現在看來,部長大人還是站在人類這邊。
    不然他也不會坐鎮在辦公室中,限製著【多餘的人】模因傳染。
    也因為他的存在,身後紅衣櫃中那個真正的髒東西始終不敢爬出來。
    兩者之間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部長身上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每一個,都可以影響到整個人類世界的未來。
    今天他讓自己知道了那麽多事情,卻還是讓自己離開了。部長的內心在想什麽,沒有人知道。
    就在林虹鹿走到辦公室門口,準備推門離開時,身後再度響起了羊枯那低沉的聲音:
    “哦對了,還有一件小事。
    “你上周去處理江心月的事情,是不是碰到了一個少年。”
    林虹鹿知道,他指的是烽火路精神病院,偽人事件。
    “是的,那個少年也叫做羊枯,和您同名。
    “他說,是您的遠房親戚,還問了您的事情。我當時以為羊枯前輩已經死在了血之門事件中,是這麽告訴他的……”
    羊枯隻是打斷了林虹鹿的話,語氣中沒有絲毫感到驚訝:
    “他不叫羊枯,騙你的。
    “雖然我的師父王誌軍死了很久,但是那個少年應該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把這個帶走。下次見麵的時候,送給他,就說是他的師兄羊枯送的。”
    部長的辦公桌上,不知道何時起,多了一盒黑色的詭異小盒子。
    按照他的指示,林虹鹿拿起了這個小盒子。重量沉甸甸的,其中不知道放置著什麽物品。
    這個東西,是羊枯送給高深的。其中裝著什麽,林虹鹿也不敢過問。
    部長永遠如同未卜先知一般,雖然那天他不在烽火路精神病院,但是他仿佛親自去過一般。
    林虹鹿走出辦公室,坐上電梯,一路從地下十層向著博物館上方前進。
    脫離了羊枯的視線之後,林虹鹿明顯感受到,身上那種巨大的壓力消失了,就連圍在脖頸上的巨人蜈蚣,也開始活躍了起來,像是脫離了天敵的注視。
    在來到一層時,原本這裏應該井然有序的工作人員,明顯出現了奇怪的騷動。不少各部門員工,不僅沒有待在自己崗位上,反而湧到了玻璃穹頂的位置下,仰著頭,帶著驚恐的表情,看著上方緩緩駛過的巨大陰影。
    “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是怎麽了?”
    林虹鹿隨手抓住一個經過自己身邊的女性長官,向她詢問道。
    那名女性的表情同樣帶著一絲迷茫,一絲不解:
    “這個……
    “林執行官,您還是去玻璃穹頂的下麵,親自看一看吧。
    “可能一時說不清楚。”
    於是,在她的指引下,林虹鹿走到了合適的位置。
    當她抬起頭,看清楚天空之中那個緩慢飄移過穹頂的巨大存在時,她臉上的表情同樣徹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