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璃，這麽早就放假啦？”
    琉璃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從高鐵站下車，幾經周折後坐上了回裏夏鎮的小巴車。
    裏夏鎮是一座不太繁華的小鎮，能直達的小巴車也隻有這一班而已。
    司機葛大叔的老婆經常會去琉璃家的餐館打包飯菜，兩家的關係較旁人親近一些，說是看著琉璃長大的也不為過。
    琉璃衝他笑笑，在一旁等著葛大叔幫她把行李箱抬上車。
    “是啊，明年就要畢業了，學校裏也沒什麽課了。”
    她跟在葛大叔後麵上了車，車子裏坐著的男女老少看著都挺眼熟。
    畢竟裏夏鎮不算大，琉璃又在那裏生活了二十多年，鎮子裏來來去去至始至終也隻有這些人而已。
    葛大叔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感歎道：“一準眼你都快大學畢業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琉璃挑了一個單人空位坐下，看著窗外千篇一律的大樹都覺得比旁的地方親切一些。
    等開上路後，周圍熟悉的家鄉話此起彼伏，都是快到家了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的。
    “誒！壯子，不用你來接，我就拎了一個小包。”
    一位大叔邊說著邊攥緊手裏紅藍條紋的編織袋，裏麵鼓鼓囊囊的，起碼和他嘴裏的“小包”對不上號。
    琉璃正望著窗子上的裂縫出神，葛大叔的這輛小巴車有年頭了，窗戶裂了縫也隻簡單地用膠帶粘了一道。
    外頭寒風凜凜，將膠帶的邊沿吹起了一個小角，泛著黃漬。
    “妹子，吃點不？”
    琉璃感受到肩膀被後麵的人拍了拍，一回頭就對上一張笑容滿麵卻飽經風霜的臉，是一位不認識的大嬸。
    大嬸手裏舉著一個剝了一半的雞蛋，也許是怕琉璃嫌棄，她的兩根指頭捏在剩下的蛋殼上。
    可能出遠門要帶在家煮的雞蛋是上了年紀的人不約而同的習慣，琉璃看著大娘手裏溫潤如玉的雞蛋，想起了她開學時周鳳玲硬塞到她包裏的那袋子雞蛋。
    她笑了笑，雙手捧著接了過來，“誒，謝謝嬸子！”
    大娘衝她笑了笑，又好像想起什麽似地喃喃道：“我家小梅也和你一般大，不過沒你有出息，沒考上大學上榮市打工去了，今年還不知道回不回家過年······”
    剛剛葛大叔和琉璃對話時她聽了一耳朵，什麽“學校”、“畢業”，一聽就知道是有出息的大學生。
    琉璃咬了一口大娘給她的雞蛋，蛋白潔淨，蛋黃黃澄澄的，像是專門買的土雞蛋煮的。
    不過也有可能是家裏人省下來，專門托人帶給在五湖四海打工的家人。
    她垂著眸，寬慰了大娘兩句，“榮市可是個大城市，隻要肯努力，未必就比大學生混得差。”
    這話是琉璃的真心話，現在每年畢業等著找工作的大學生不知凡幾，若沒個好學曆做敲門磚，恐怕一個月的工資比不比得上飯店端盤子的還兩說呢。
    大娘聞言也笑了笑，自家的孩子自己再怎麽謙虛，也想著從外人嘴裏聽些誇讚的話。
    努力，是啊，他們這種出身貧苦的人家能有的也就是一把子力氣和那顆堅韌不拔的心了。
    大娘看著窗外離家越來越近的風景，索性將包裏剩下的雞蛋都分給了鄰座。
    雞蛋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眾人也沒推辭，一一收下後車裏的氣氛熱了不少。
    有些年紀的人聚在一起拉家常，你的堂叔是他表哥的老丈人，來來去去兜兜轉轉好像都沾親帶故的，臉上的笑越來越大，聲音也越說越響。
    至於年紀稍小一點的，譬如琉璃，就掏出手機，耳機一戴，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她解鎖手機剛打開常玩的那款遊戲準備做下日常，就跳出來一條組隊邀請。
    邀請人的id很“霸氣”——捏碎你的麵具。
    憤世嫉俗，十分中二。
    琉璃挑了挑眉，回裏夏鎮的路有些顛簸，打打字還行，打遊戲就不太合適了，她動動手指按了拒絕。
    兩秒鍾過後，那人又跑到社交軟件上轟炸她。
    【為什麽不同意？】
    【我熬了三個通宵練走位，開一把哥帶你飛】
    【哈嘍，有人在家嗎？】
    然後是一個小貓探頭的表情包，從琉璃的表情庫裏偷去的。
    琉璃看了下時間，下午兩點，捏碎你的麵具那邊應該是淩晨一點，她在收到更多消息之前打了行字給他。
    【熬夜會長不高】
    遠在大洋彼岸的男人不可置信地將這條信息翻來覆去看了三遍，才確定他的網戀對象以為他是個小矮子。
    這能忍嗎？
    根本不能！
    男人從兩米的大床上翻起身來，穿過偌大的客廳，一整麵的落地窗外幾乎能將這個城市最繁華的高樓盡收眼底。
    他一頭躥進書房，翻箱倒櫃把自己上個月剛拿到的體檢報告翻出來，冷著臉拍了張照片過去。
    身高那行還被特意圈了出來，對話框那頭刪刪減減，半天也沒看到琉璃想說什麽。
    男人洋洋得意，隻以為琉璃是在詫異他的身高，書房的窗子反射出男人寬肩窄腰，比例絕佳的好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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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晾了他一會，緩緩地吐了口氣，麵無表情地發了一串彩虹屁過去。
    【哇，哥哥好高啊，好厲害！】
    【我就不像哥哥辣麽厲害，跳起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夠到哥哥帥氣的臉】
    【哭哭】
    男人摸著自己的下巴把這三句話品了好幾遍，這位大爺心情好了就愛轉賬。
    琉璃等了兩分鍾，接連不斷收到的轉賬信息刷了屏。
    【拿去買牛奶喝，夠不到哥哥的臉怎麽行？】
    琉璃將那些轉賬挨個收了，發了條信息過去就把手機收起來了。
    【我要睡午覺了，哥哥早點休息，啵啵～】
    車子還沒完全停穩，在車裏顛了快兩個小時的大家早就擠在車門口了。
    琉璃沒上前和他們擠，坐在位子上耐心等了會，她這趟提前回來沒和周鳳玲說，沒人在外頭急著見她。
    但琉璃沒想到她下車後卻看見了江姨的臉，江春娟就是葛大叔的老婆，周鳳玲的好姐妹。
    江春娟一把搶過琉璃手裏的小包，又摸了摸琉璃露在外頭的雙手，好在不是很冰，她也就沒數落葛大叔沒眼色了。
    在後頭幫琉璃搬行李箱的葛大叔偷著朝琉璃抱歉地笑了笑，他是個怕老婆的，明知道琉璃今天回來還不和江春娟通氣的話，保準回去要挨打。
    琉璃笑著挽上了江春娟的手，“好啦江姨，我這不是想給我媽一個驚喜嘛！”
    江春娟點了點琉璃的額頭，“知道你這個小丫頭鬼精鬼精的，飯館裏突然來了桌大客，你媽走不脫，這才托我來接你。”
    說著，江春娟拍了拍自己新添置的電動三輪車，“走！江姨接你回家，你媽不知道有多想你呢。”
    回家，多麽讓人心安的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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