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連個洗車的都沒有，陳大標蹲在店門口，其他人都去巴結老板的侄子了。
    陳大標臉色陰沉沉的，盯著路邊成串的螞蟻，天暗了下來，估計是要下雨。
    “標哥，來一根？”
    湊過來的是小亮，也是陳大標在汽修店關係最好的一個。
    這小子初出茅廬來店裏當學徒，於鵬一個月就給他開一千塊錢，忙上忙下負責帶他的那個師傅一點真本事都不教給他。
    陳大標看這小子長的有點像他在老家種地的小弟，沒忍心多關照了他幾回。
    小亮也是個知恩圖報的，成功在店裏留下來之後就跟在陳大標後頭，標哥長標哥短地叫他。
    陳大標嫌這個稱呼太過匪氣，聽起來跟古惑仔似的，於是讓小亮還照常叫他陳哥。
    許久沒從這小子嘴裏聽見“標哥”這兩個字了，陳大標笑罵了幾句，接過了他遞來的煙。
    “陳哥，您也別犯愁，老板要真叫那屁都不會的小子去分店，那可就瞎了眼了！”
    小亮掏出打火機，護著火點亮了陳大標叼在嘴邊的煙。
    陳大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霧模糊了他泄氣的臉。
    見他還愁，小亮捂著嘴湊過去，“分店下個月就開業了，那小子就是個神童一個月也學不完啊！”
    說著他朝陳大標比了個手勢，“老板雖說心黑些，不過一直向錢看，您是咱們店裏技術最好的，不調你去調哪個？”
    陳大標三兩口把煙洗完，煙灰抖在地上，搬家的螞蟻默默繞開走。
    “去！誰說我是愁這事兒！”
    陳大標把煙蒂丟在地上，皮鞋尖連著附近幾隻螞蟻一齊碾了又碾。
    “你當你陳哥逗你玩呢，早上真差點兒就來不了了，現在還有一半魂兒沒回來呢！”
    小亮聽了這話錯愕地張了張嘴，“真出車禍啦？”
    他原以為這隻是陳大標為自己的遲來找的借口，沒想到還真有這回事兒。
    陳大標剛想出聲，一輛油罐車閃著燈開了過來。
    他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確定駕駛座上的就是早上那個鱉孫。
    那個中年司機顯然也認出他了，臉上的表情十分尷尬。
    他將車子停好，下了車又連連向陳大標哈腰。
    “抱歉抱歉，早上是我愣神了······”
    “您好，歡迎光臨小鵬！”
    於鵬不知情況，坐在老板椅上的他一聽到樓下有汽車聲就衝下來了。
    這一上午都沒生意，他正犯愁呢，這時候就算來輛三輪車他也得好好照應著。
    陳大標沒吭氣，沒看見老板就在一邊招呼客人麽，給他幾張臉敢把送上門的客人趕走。
    小亮看出了點眉目，湊到陳大標旁邊，“你放心陳哥，給這小子的費用按最貴的算！”
    陳大標扯了個笑，小跑著過去了，於鵬正朝他這個方向招手呢。
    “大標，這位老師傅說車子的刹車不靈了，你看著給修修。”
    不靈了？
    早上不還使得好好的嗎，不然自己現在就該躺在醫院，或者直接進殯儀館了。
    於鵬摸著下巴上沒幾根毛的小胡子，又把侄子方遠喊了過來。
    “小遠，你來。”
    被圍在中間的方遠抱歉地朝和他搭話的員工笑笑，鑽出來站到於鵬旁邊。
    “怎麽了小舅？”
    於鵬拍拍他的背，“去跟你陳哥好好學學，他可是我們這店裏技術最好的員工了。”
    “哎！”
    方遠順從地走到正忙活的陳大標身邊，喊了一聲，“陳哥，我小舅叫我和你學習學習。”
    犯得著把小舅掛在嘴邊嗎？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關係戶給你臉色看啊！
    陳大標腹誹著，不過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他微笑著招呼方遠蹲在他旁邊看。
    於鵬見他們相處得還算可以，又摸著小胡子上樓去了。
    人一走陳大標臉上的笑就變了味，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方遠不知道自己搶了陳大標的位置，還一副好好學生的樣子問東問西。
    “陳哥，這個東西是······”
    “你先看！”
    忙活得滿頭大汗的陳大標被方遠問煩了，沒壓住火氣吼了一句。
    才來第一天就想把他的技術全學會不成？總得先看了流程心裏才有點數吧。
    方遠一上午被其他員工捧得飄飄欲仙，陳大標這一吼叫他自覺丟了麵子。
    更何況不遠處就有幾個無所事事的員工盯著這邊看，陳大標剛才火他的那句肯定也被聽去了。
    他白皙的臉一紅，“陳哥，你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方遠足夠敏感，看出了陳大標竭力隱藏的對他的不滿，但他實在想不到自己怎麽得罪陳大標了。
    “我小舅······”
    小舅小舅！說什麽都要扯到你小舅是吧！
    陳大標看不慣關係戶，更看不慣把自己有後台寫在臉上的人。
    他心念一轉從車子底下鑽了出來，“小遠，你進去，陳哥指導你。”
    方遠沒反應過來，就被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陳大標推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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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一千道一萬不如你自己親自上手，你放心，陳哥保管今天就教會你修刹車。”
    方遠嘴唇囁嚅了一下，不吭聲了，他以為是自己將於鵬搬出來把陳大標唬住了。
    “這樣行嗎陳哥？”
    方遠按照陳大標的指示扭了幾顆螺絲，才在車子底下躺了一會兒就熱得他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都被蹭髒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
    陳大標在外頭表情敷衍，甚至都沒看車子底下的情況。
    不過方遠沒意識到他在敷衍自己，還真以為自己在修車這一行天賦異稟。
    等到方遠灰頭土臉地從車子底下爬出來後，在外頭遛彎的油罐車司機也回來了。
    小亮拿著賬單遞給他，“您好，一共兩千八，怎麽支付？”
    兩千八？！
    油罐車司機瞪大了眼睛，接過單子一看上頭一連串的費用。
    小亮在旁邊一一指給他看，一會兒說零件舊了，一會兒說給輪胎重新打氣了，零零總總一大堆。
    油罐車司機想據理力爭一下的，這一看就是被坑了，但他瞥到旁邊抱著手的陳大標又不說話了。
    有心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油罐車司機罵罵咧咧把錢付了，小跑著把車開走了。
    等人走了陳大標又蹲在店門口，小亮湊過來的時候被地上的什麽東西晃了眼。
    “陳哥，那個······”
    看樣子是汽車上的零件，小亮看著陳大標一腳把它踢遠，隱在草叢中，自覺沒再說下去了。
    “小亮，今天標哥再教你一手。”
    陳大標從喉嚨裏吐出一口老痰，眼神陰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得先下手為強，知道嗎？”
    無論是那個差點把他撞死的司機，還是仗著後台搶他位置的方遠。
    哪一個出事了他都高興，若是兩個一起，那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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