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了大半個月才走到此地，站在這兒遠遠望去已經能看清圍繞在幽城周圍的混沌瘴氣了。
    郎惟危勒停馬後，收斂心神的陸霽真也隨即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細微響動。
    像是什麽人在樹叢中行走似的，但若真是人可就古怪起來了。
    幽城“聲名遠揚”，周圍方圓百裏都無一戶人家，就是願意靠近的馬夫都尋摸了數日才找著。
    現在已經很靠近幽城區域了，能在這出沒的人類······
    郎惟危抽出背上的箭矢，對準發出動靜的，足有一人高的草叢。
    這裏無人居住，野草也比旁的地方長得茂盛許多，若是一個大活人藏在草裏，不仔細分辨還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
    坐在馬車裏的琉璃和樓桑苓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趕車的馬夫聲如蚊蠅探頭進來說了一句。
    “前頭兩位公子勒了馬，姑娘們且等等。”
    樓桑苓點了點頭，一扭頭卻看見琉璃掀開了馬車右側的簾布，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什麽。
    “小璃，你看什麽呢？”
    樓桑苓小小聲地問，後者盯著窗外，輕輕吐出兩個字——
    “是鹿。”
    ······
    郎惟危拔掉將那隻足有大半個人高的鹿釘在地上的箭，職業習慣，他出手向來都是留活口的。
    那隻箭射中了鹿的角，郎惟危將其拔掉後那隻鹿又重獲了自由。
    陸霽真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大隻的鹿，而且完全不怕人似的，知道郎惟危和陸霽真對它並無惡意，那鹿甚至還將低下頭用鹿角輕輕頂了頂陸霽真。
    陸霽真摸了摸它的鹿角，他唯愛舞槍弄棒，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上戾氣太過，從小就沒有小動物近他的身。
    這還是第一次有動物親近他，陸霽真的手黏在鹿角上不願放下來。
    “走了。”
    郎惟危確認了方才自己聽到的動靜是這隻鹿發出的，翻身上了馬。
    “馬上！”
    陸霽真最後依依不舍地碰了下那隻鹿的腦袋，邊轉頭跟上了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小夥伴們。
    停留在原地的鹿望著遠去的眾人，刨了刨蹄子，慢悠悠地低頭吃起了草。
    隻是在它低頭進食的時候，已無人去看環繞在它頸後的兩隻小小的蒼蠅。
    蒼蠅逐臭，偏好糞便和腐肉。
    ······
    “陸霽真，你來，我有話問你。”
    琉璃朝追過來的陸霽真招招手，這廝記吃不記打，須臾間就把琉璃剛才要殺他的事拋之腦後了。
    “你們剛剛射中的那隻鹿，有沒有什麽古怪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琉璃總感覺和那隻鹿遙遙對視了一眼。
    那隻鹿的眼睛不似正常的清澈透亮，反倒死氣沉沉的，看得人心裏有些發毛。
    “古怪？”陸霽真搖了搖頭，開始吹噓剛剛那隻鹿有多乖巧伶俐，還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呢。
    說著陸霽真就要將那隻被鹿舔過的手伸進馬車裏，給琉璃和樓桑苓炫耀。
    樓桑苓大力地將其拍開，這兩個又吵了起來。
    走在前麵的郎惟危並沒有製止的意思，這一路走來實在是太安靜了。
    靠近幽城的地方非但沒有人住，就是方才那隻鹿還是眾人碰見的第一隻小動物。
    安靜的環境容易叫人精神緊張，樓桑苓和陸霽真一直吵到瘴氣邊緣，才算住了嘴。
    郎惟危將準備好的解毒丹一一分發下去，眾人都吃下後，才總算是開啟了任務的第一步——
    穿過瘴氣。
    瘴氣和霧差不多，光從外表上看不出兩者的差別。
    但幾乎是一踏進瘴氣內，琉璃就嗅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
    有些腥有些臭，但細細分辨一下，琉璃居然還嗅到了一絲甜味。
    “好奇怪的味道。”
    琉璃捂著嘴，一進到瘴氣裏就沒人說話了，連一絲風聲也不見。
    她和樓桑苓坐在馬車裏，但這到底不是個真空區域，瘴氣順著縫隙也逐漸填滿了這輛馬車。
    隻是半臂距離而已，琉璃抬頭卻發覺自己看不清樓桑苓的臉。
    “桑苓？”
    她又張開嘴叫了一聲，這次連嘴裏都嚐到了那股怪異的腥甜氣。
    對麵的人動了動，也學著琉璃那樣捂著嘴說話：“怎麽了？”
    還是樓桑苓的聲音，琉璃壓下心頭的異樣。
    從進瘴氣之前樓桑苓就坐在那個位置，自己什麽動靜都沒聽見，總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換人。
    她搖了搖頭，想示意樓桑苓自己沒事。
    但搖完頭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看不清樓桑苓，樓桑苓不是也一樣看不清自己嘛。
    想到這琉璃又甕聲甕氣道：“沒事。”
    靜了半晌，也許沒那麽久，是琉璃太過緊張才覺得時間過得很慢。
    “嗯。”
    樓桑苓沒頭沒尾地說了句，琉璃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回自己的話。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琉璃沒再開口，隻想趕緊走出這片瘴氣。
    也許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數息後馬車內的視野又重新開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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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聽著外頭錯落的馬蹄聲，總算是鬆了口氣。
    對麵的樓桑苓遞了條帕子給她，“小璃，你怎麽滿頭大汗的？”
    這時琉璃才發覺到自己額上的汗珠，還有自己被汗浸濕的手心。
    奇怪······她剛剛已經精神緊繃到這個地步了嗎？
    “我有點緊張。”
    琉璃接過樓桑苓的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珠。
    外麵的郎惟危和陸霽真聽到動靜，馭馬到了車廂旁。
    “叩叩——”
    琉璃拉開簾子，郎惟危微微低下頭，和馬車裏的琉璃對上視線。
    一隻如玉的手遞進來一個小瓷瓶。
    ？
    “解毒丹。”
    琉璃打開瓶塞往裏看了一眼，裏麵隻有三顆。
    “城內情況不明，我和霽真不一定能原路返回。”
    “若我們申時還未歸，你和桑苓先回到客棧等我們聯係。”
    郎惟危說的那個客棧正是他們雇馬車的地方，已經是方圓百裏內離幽城最近的一家客棧了。
    琉璃接過解毒丹塞到荷包裏，在這裏解毒丹已經能和她心愛的銀子相提並論了。
    現在是未時，若郎惟危和陸霽真能在一個時辰內拿到東西出來自然是皆大歡喜。
    要是不能······
    “老大，我們的月錢一般都是什麽發啊？”
    她也在郎惟危手底下幹了快一個月了，要是人死在幽城了她找誰要工錢去？
    “小璃，你怎麽這麽沒義氣！”
    陸霽真的腦子總在不該上線的時候上線，一下子就看穿了琉璃的真實想法。
    “義氣是能當錢花還是能當飯吃啊？”
    琉璃衝他翻了個白眼。
    反正要是郎惟危和陸霽真折在裏頭了，她肯定立馬帶著樓桑苓跑路。
    她們一個會靈瞳術一個是通靈體，不管換什麽工作反正是餓不死的。
    “每月月底。”
    琉璃掰著手指算了算，片刻後一臉誠懇地望向郎惟危。
    “老大，您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還有三天就發月錢了，郎惟危說什麽也得先活到三天後才行。
    為表誠意，琉璃還特意從自己防身的武器裏分了一把桃木劍給郎惟危。
    “老大，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的，一定能保佑您逢凶化吉······”
    “明明就是店老板送的。”
    陸霽真小聲嘟囔了一句，琉璃把武器店裏的武器全買了個遍，店老板都快笑撅過去了，翻出了角落裏這柄落灰的桃木劍當贈品。
    “你懂什麽，我對老大的心日月可鑒！”
    郎惟危接過琉璃手裏的桃木劍，輕飄飄地撂下一句。
    “這可是你說的，我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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