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夭姐姐，今兒又要出去啊？”
    守門的看見綠夭往這兒走也見怪不怪了，自從王菱兒被王夫人變相軟禁後，她就作天作地，常常要綠夭出府給她采買各種物什。
    王夫人隻是不允許女兒出屋子，對她折騰綠夭，在院子裏肆意打砸的舉動倒也不多加製止。
    這個女兒從小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後來結識了池家，那池昭對她也是百依百順，從不違拗，更是把她的性子給慣壞了。
    王夫人一生循規蹈矩，對這好容易得來的女兒卻無有不依的，
    或許王菱兒現在的生活是她曾經向往的也不一定，畢竟王家雖家大業大，子嗣卻多，王夫人不占長不占幼，夾在中間也難免被忽略一二。
    這其中種種綠夭和守門的人自然不知，他們隻知道王夫人見不得女兒受委屈，他們這些下人也隻能小心伺候著。
    綠夭衝那人點點頭，笑容有些苦澀。
    守門的見綠夭雖然也是穿金戴銀，比他們這些看大門的待遇要好，但看氣色還不如他呢。
    這些體麵丫鬟服侍的是會翻臉變卦的主子，他卻隻用看好身後的這扇大門，起碼腦袋不用拴在褲腰帶上不是？
    綠夭領著身後的人走近了，在守門的詢問前先開口了。
    “小姐交代了午後要吃福源齋的蜜餞，我又得先去檀玉樓取送修的首飾，實在脫不開身。”
    福源齋和檀玉樓一個在城最東，一個在城最西，這可真能折騰人。
    守門的看了看被綠夭擋住大半個身子的小廝，瘦瘦小小，行動間也畏畏縮縮的，難怪被推出來替王菱兒跑腿。
    他沒怎麽細看，他們家大小姐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說了午後要吃，綠夭遲回來一刻半刻估計就要受罰。
    都是伺候人的，他也無意與綠夭為難。
    “伺候那位也真是難為你了······”守門的輕歎了口氣，再多的他也不敢說了。
    見那人讓開了身位，綠夭趕忙拉著身後的人出了府。
    見綠夭恨不得跑起來的背影，守門的唏噓不已，這得怕王菱兒怕成什麽樣啊，兩條腿倒騰得那麽快······
    一直到綠夭二人疾步走出王家所在的那條街，綠夭身後自始至終低著頭的“小廝”才沒好氣地甩開了綠夭抓著她的手。
    那人一抬頭，雖麵上塗了層遮掩膚色的薑汁，但那盛氣淩人的眉眼不是王菱兒又是哪個？
    出了王家，小心翼翼的人又變成了綠夭，她看著王菱兒憤憤不平地把頭上材質粗糙的小帽扯下來，兜臉砸在綠夭身上。
    “好你個綠夭，在本小姐麵前恭恭敬敬的，原來一直在背地裏敗壞我的名聲！”
    方才那個守門的王菱兒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這些螻蟻一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她關注，但這不代表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在背後議論她。
    她怒視著低頭不語的綠夭，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渾然不像當日綠夭給她出了主意後，她撫掌大悅，說要好好嘉獎她的樣子。
    綠夭不說話，是因為她沒想到王菱兒蠢成這樣，三言兩語被她誘導出了王家不說，甚至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平日裏的舉動有多招人恨。
    王員外和王夫人都是極重規矩的，雖不好伺候，但也不像王菱兒似的上一秒還賞你，下一秒就翻了臉，看你不順眼要懲治你。
    這些年被她或蓄意，或一時興起打發掉的仆人不知凡幾，她哪還能在下人眼裏有什麽好印象。
    “小姐消消氣罷，叫周圍人注意到我們就不好了。”
    這偷跑的主意是綠夭給王菱兒出的，王菱兒幾乎沒猶豫就同意了。
    她雖從小被王家嬌慣，但王夫人也將她看得極嚴。
    要綠夭說，王菱兒喜歡那位女扮男裝的林道長也不是多真心，恐怕是更迷戀在王夫人眼皮子底下弄鬼的快意。
    就像現在，瞞過王家上下偷溜出府去找池昭幫忙一樣，在王菱兒看來都是一場緊張刺激的冒險活動。
    “等回去我再治你！”
    王菱兒狠狠擰了綠夭一把，踹了她一腳叫她領路。
    她去池家的次數當然不算少，但每回都是舒舒服服乘王家的馬車去的，又嫌外頭人髒灰塵多，不怎麽掀簾子往外看，所以對路線並不很熟。
    綠夭是跑慣了的，無論是王菱兒要吩咐池昭什麽事，亦或是池昭尋摸了什麽好東西要她交給王菱兒，都是由她當中間人。
    綠夭木著臉走在前頭，她察覺到身後的王菱兒雖跟在她後頭，但卻疑神疑鬼地往兩邊看。
    怕自己耐不住折磨，把她領到偏僻的地方殺了她不成？
    綠夭有些想笑，但她那張寡淡的臉還是麵無表情的，隻眸色更幽深了一些。
    她不會的。
    殺了王菱兒王家和池家都不會放過她的，她的身契還捏在王夫人手上，哪兒都去不了。
    她不能成為一個沾滿鮮血的殺人犯，她隻會靜靜地站在王菱兒身後，看著她走進沒有光亮的地方。
    也許她會伸伸手，但絕不是把王菱兒拉出來，而是重重地，像王菱人不留餘力地搓磨她一樣，把王菱兒往更黑暗裏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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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
    綠夭的話還沒說完，做小廝打扮的王菱兒已經三步並兩步地衝了上去，叩響了池府的大門。
    王菱兒也不知自己心中的不安從何而來，也許是綠夭這一路上太安靜了，可她本來也像個鋸了嘴的葫蘆不是嗎？
    這麽多年，王菱兒再不喜也習慣了這個丫鬟的緘默，但她就是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
    不是想對綠夭喊打喊殺的憤怒，而是······恐懼？！
    王菱兒並不很想承認自己盯著綠夭沉默的背影，有那麽一瞬間感覺那個背影十分陌生，陌生到她幾次張開嘴，也沒敢發出聲音叫停綠夭。
    但好在綠夭還是把她帶到了池府，見到這扇熟悉的大門，方才那些念頭登時就煙消雲散了。
    終於脫離了方才詭異的氛圍，王菱兒又變回了那個趾高氣昂的王家大小姐。
    前來開門的仆人雖一打眼沒認出喬裝過的王菱兒，但那恨不得把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氣勢他卻不會認錯。
    “快叫池昭哥哥出來見我！”
    “王小姐來得不巧，少爺他方才帶著人去了大慈寺。”
    那座大慈寺所在的位置，正是當年王菱兒“救下”池昭的地方。
    王菱兒咬了咬下唇，她注意到仆人話裏說的“帶著人”。
    池昭帶了誰去大慈寺？
    王菱兒心裏這麽想，自然也是這麽直衝衝地問出了口。
    池昭對她的態度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對著未來的少夫人仆人自然也不敢遮掩。
    “是位神通廣大的道長，那位道長竟還能隔空生火，可真是······”
    仆人本想著與王菱兒多說幾句，好叫未來少夫人對他有個印象，但他沒想到聽了這話王菱兒的臉色反倒古怪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你說的那位道長，可是姓林？”
    仆人有些訝異地張了張嘴，這反應王菱兒哪裏還能不懂。
    她準備拜托池昭找的人，現下就在池昭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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